玄夜归来时，天界的血色残阳正映照在他染尘的衣袍上。
神殿不复往日辉煌，断壁残垣间，流淌着细微的哭泣与哀鸣。
他步履依旧从容，眉宇间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直到看见那个伫立在废墟之上的身影——林绾绾。
她背对着他，素白的衣裙在哀风中被吹拂，与周遭的惨烈格格不入，又仿佛已融为一体。
她手中，正轻轻摩挲着那枚光华流转的“七曜神玉”。
玄夜的心，几不可察地沉了一下，但面上依旧浮现出惯有的、带着几分宠溺的笑意，他走上前，声音温柔“绾绾，此处风大，怎么在此处等我？”
林绾绾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预想中的惊慌或质问，只有一片近乎悲凉的平静。
她举起手中的“神玉”，唇边那抹玄夜熟悉的、似笑非笑的弧度再次浮现，却冰冷刺骨。
“夫君，”她轻声唤道，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我在欣赏你这‘以心头血’养护的……杰作。
看着它在哀鸿遍野中，依旧能如此流光溢彩，果然……非凡品。”
玄夜脸上的笑容微僵，眸色瞬间沉了下去，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他试图去握她的手“绾绾，天界动荡，非我所愿，你先随我离开，此地不安全……”
林绾绾却轻轻避开了他的手，指尖在那“神玉”上一点，一道微光闪过。
那所谓的“神玉”竟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不安全？”她低低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无尽嘲讽，“是啊，最大的不安全，不就来自我身边这位，口口声声唤我‘夫人’，许我‘永生永世’的夫君吗？”
她抬眸，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入玄夜眼底。
而她还要继续演下去“修罗族尊主玄夜，再次欺骗我的你，还需要我在说些什么吗？”
玄夜看着她破碎的表情，“那你呢，不是从来没有相信过我吗？”
玄夜拿出七曜神玉，“弄个假的糊弄我，不也是骗了我。绾绾，我们都一样，所以不要去责怪谁错了。
你看现在天族已经节节败退，哪怕我没有盗走染青的七曜神玉。
我们修罗族天生就该成为这天地的主宰。绾绾，我没有伤害你的朋友，她好好的只不过被我困住。
等她出来一切事情都已成为定局。”
玄夜拿着滴着鲜血的剑，一步一步靠近她，林绾绾手握着凝霜，“绾绾，被挣扎了，这三界还是你，我都不会放手。”
“玄夜你爱我吗？”林绾绾看着他。
“说爱太狭隘了，绾绾。”
林绾绾听着他的话，眼底最后一点微光，彻底熄灭了。
她看着他步步逼近，手中染血的剑，和他眼中毫不掩饰的野心一样灼眼。
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为自己曾有过的那一丝心软，也为此刻仍会感到刺痛的心。
“说爱太狭隘了……”她轻声重复，像是品味着世间最苦涩的毒药，唇边绽开一个极淡、也极破碎的笑。
“所以，你对我，终究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征服，是你要主宰的三界里，必须纳入囊中的……一件战利品，是么？”
她并未等他的回答，也无需再等。
答案早已写在他染血的剑锋，写在这片残阳如血、废墟遍地的天界。
林绾绾缓缓抬起手中的凝霜剑，剑尖不再指向他，而是横在了自己身前。
她的目光掠过他，望向那片血色苍穹，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玄夜，你告诉我爱太狭隘，装不下你的宏图霸业。
那你可知，于我而言，若这‘爱’需以苍生泣血、挚友蒙难、原则尽失为代价。
那它……连狭隘都算不上，只是一场笑话，一种……侮辱。”
她手腕微转，凝霜剑清冽的寒光映亮她苍白的脸。
林绾绾笑了，笑得有些令他心疼，他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脸，却没她躲了。
“我更生气的是，哪怕到了这种时候，我也依旧对你下不了手！”林绾绾手腕转动，飞快的捅向自己的心口。
“不！！！！”玄夜瞪大眼睛，想要阻止，可是她的动作太快了。
她把凝霜拔出来，血伴随着一股力量。
林绾绾抱住他，“玄夜……我是连你，不过我对你的爱是真的。
修罗族骁勇善战，可也嗜血，万物生灵自有……相克之道。”
林绾绾抬手在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似乎是笑着又似乎是释然，“随意修罗族天生短命，为此我……
找到了方法，玄夜……你记住如果成为了天帝，莫要再杀生了。”
“为什么？为什么？”玄夜不明白，为什么不可以兼得。
“我终究……是天界的罪人，可对你……这是最后一次的欺骗……看起来是我成功了。
玄夜亲我好吗？”
玄夜俯身，冰凉的唇印上她沾染血迹的额头，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可那吻却带着绝望的颤栗。
林绾绾趁机将混沌本源引入他的体内，念着咒语。
咒语的低吟是她留在这世间最后的叹息，轻得几乎被风撕裂，却字字清晰，烙印在他神魂深处。
玄夜猛地瞪大双眼，想要推开她，却发现自己被一股温柔的、却不容抗拒的力量禁锢。
他能感觉到，那股属于林绾绾的本源之力正与他磅礴的修罗之力交融、束缚，并非削弱。
而是套上了一个以她生命和全部爱意炼成的缰绳。
他称霸三界的野心，他骨血里的杀戮欲望，此刻都被罩上了一层悲悯的凉意，再也无法肆意燃烧。
同时也应混沌之力改变了他的天命，或者说是修罗族所有人命。
“绾绾……你……”他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更多的却是灭顶的恐慌。
他感觉到她的身体正在他臂弯里迅速失去温度，变得轻盈如即将消散的羽翼。
林绾绾的手无力地垂下，最后抚摸过他脸颊的指尖冰凉。
她望着他剧震的、首次流露出无助的眼眸，那里面映照着自己逐渐模糊的容颜。
“你看……我还是……骗到你了……”她气若游丝，唇边那抹破碎的笑痕却奇异地带上了一丝圆满。
“以爱为锁……缚你……护苍生……玄夜……这局……是我赢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