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回 潇湘馆冷月泣残红 荣禧堂筹谋纾困局
却说宝玉领了贾母之命,虽满心忧思,仍强打精神退出荣禧堂。宝钗见他神色恍惚,欲待上前宽慰,却见宝玉已疾步而去,衣角扫过铜鹤香炉,惊起袅袅青烟。
宝玉一路行至沁芳桥,忽听得桥下流水呜咽,倒像是应和着心中愁绪。他倚着朱栏,望着水中月影,想起账册上“甄家”二字,又忆起太虚幻境中“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谶语,只觉心头如压千钧巨石,喘不过气来。
这边潇湘馆内,黛玉斜倚在湘妃竹榻上,手中团扇早已搁在一旁,泪痕在腮边蜿蜒成溪。紫鹃瞧着心疼,忙捧了温茶过来:“姑娘且饮些热茶,仔细伤了身子。”
黛玉接过茶盏,却未饮,只幽幽叹道:“紫鹃,你瞧这贾府,如今内忧外患,宝玉他......他又怎脱得了干系?”话音未落,窗外忽起一阵夜风,卷着残叶扑在窗棂上,沙沙作响,倒像是有人在呜咽。
紫鹃正要劝慰,忽听得院外传来脚步声。黛玉心头一震,忙坐直身子,理了理鬓发,却见窗外人影一闪而过,并非宝玉。她神色黯淡下来,喃喃道:“原是我多想了......”
却说宝玉在园中徘徊良久,终是放不下黛玉,遂转身往潇湘馆而来。刚至沁芳闸,却见几个小厮鬼鬼祟祟躲在树后私语。他悄悄靠近,只听得一人道:“听说绸缎庄的事儿闹大了,连江南甄家都牵扯进来......”另一人压低声音:“可不是!我还听说,老爷正发愁如何堵住御史台的嘴呢......”
宝玉心头一惊,待要再听,那几人已匆匆离去。他望着小厮们远去的背影,只觉这贾府上下,早已如风雨中的危楼,摇摇欲坠。
潇湘馆内,黛玉仍在窗前痴痴等候。紫鹃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劝道:“姑娘,夜已深了,二爷许是有事耽搁了,您且安歇吧。”
黛玉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不困。紫鹃,你说宝玉他,是不是也在为贾府的事儿发愁?我多想替他分担一二,可......”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正说着,忽听得院外传来脚步声,黛玉忙起身迎至门前。只见宝玉神色憔悴,眼神中满是疲惫与忧虑。黛玉见了,心头一酸,泪水又涌了出来:“你......你可来了。”
宝玉见黛玉泪痕未干,眼眶也红通通的,心中大痛,忙上前握住她的手:“妹妹,是我不好,让你久等了。”
黛玉抽回手,背过身去:“你自是忙的,府里这么多事儿,哪还顾得上我?”
宝玉急得红了眼眶:“妹妹何出此言?我心中纵有千般愁绪,也时时刻刻念着你。只是如今贾府祸事连连,我......我实在是心力交瘁。”
黛玉听得此言,心中不忍,转过身来,见宝玉形容消瘦,眼圈发黑,知道他定是为府中之事操碎了心,不由得柔声道:“我......我只是一时心急,见你迟迟不来,心中胡思乱想。你且坐下,与我说说,到底是何事?”
宝玉叹了口气,拉着黛玉在榻上坐下,将梨香院发现账册、赵姨娘被审、周姨娘自尽之事一一说了。黛玉听了,脸色愈发苍白:“竟有这等事!那甄家与贾家世代交好,怎会做出这等事来?”
宝玉苦笑道:“如今想来,太虚幻境中的谶语,怕是要应验了。这贾府,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黛玉握住宝玉的手,眼中含泪:“宝玉,你莫要这般悲观。老太太素来精明能干,定能想出法子化解危机。你且保重身子,莫要太过忧心。”
宝玉望着黛玉,心中感动不已:“有妹妹这话,我便是再苦再累,也值得了。只是这府里的事儿,千头万绪,不知何时才能了结。”
正说着,忽听得外头传来打更声,已是三更天了。紫鹃在旁劝道:“二爷、姑娘,夜已深了,二爷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帮着照料府中诸事呢。”
宝玉无奈,只得起身告辞。黛玉送至门口,低声道:“你且好生保重,明日得了空,再来瞧我。”
宝玉点头,依依不舍地离去。黛玉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夜色中,才缓缓关上院门。
却说荣禧堂内,贾母一夜未眠,对着祖宗画像枯坐良久。天刚破晓,王熙凤便匆匆赶来,神色疲惫却强打精神:“老太太,各房月钱已减半发放,只是下人们多有怨言......”
贾母摆了摆手:“怨言又如何?如今保命要紧!北静王那边可有请到?”
王熙凤道:“已差人去请了,说是今日午后便来。只是那赵姨娘,无论如何也问不出黑衣人是谁......”
贾母眉头紧皱:“罢了!先将她关着,再慢慢审问。你且去盯着绸缎庄,莫要再出什么乱子。”
王熙凤领命而去。贾母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喃喃道:“列祖列宗在上,贾家能否渡过此劫,就看今日了......”
是日午后,北静王如约而至。贾母强撑病体,在荣禧堂设宴相迎。酒过三巡,贾母叹了口气:“王爷,老身今日请您来,实是有一事相求......”
欲知贾母所求何事,贾府又将如何化解危机,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