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练,司空瀚霖倚在窗边,银发未束,流水般倾泻而下,在素白寝衣上铺开一片星河。冰蓝色的眸子映着烛火,恍若极地冰川里封着的两簇幽焰,美得惊心动魄。
邵时泽端着药碗推门而入,呼吸顿时一滞——
那人转过头来,肤若新雪,唇似丹朱,眼尾一抹天生的薄红像是画师精心点染的胭脂。因着刚解封"喜之情",冰雕玉琢的面上难得带了几分生动气韵,越发显得......
"看够了?"
清冷的嗓音蓦地拉回邵时泽的神智,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盯着人发了好一会儿呆,耳根顿时烧了起来:"药、药好了......"
司空瀚霖微微蹙眉,长睫垂落时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苦。"
——谁能想到,叱咤三界的龙君,竟怕一碗汤药。
邵时泽强忍笑意,从袖中变出颗蜜饯:"喝完给你吃糖。"
"不要那个。"银发美人忽然伸手拽住他衣袖,力道很轻,却让邵时泽心跳如雷,"要......"
冰凉的唇突然贴上他耳垂:"这样尝。"
药碗"咣当"砸在矮几上。
柳青弦扒着窗棂直跺脚:"怎么关键时刻熄灯了!"
周予安黑着脸拎他后领:"非礼勿视!"
"哎呀别拽!"蛇妖急得鳞片都冒出来了,"我赌三只烧鸡!邵时泽绝对被反杀了!"
屋顶上,阮煜正把玩着阙承智的发带:"医师大人,你说小弟这算不算无师自通?"
阙承智冷笑:"近墨者黑。"
"冤枉啊~"阮煜忽然摘下半边面具,露出与司空瀚霖七分相似的绝色容颜,偏偏右眼下的泪痣平添几分邪气,"我明明教的是......"
话未说完,一道银光突然破窗而出!
"滚。"
司空瀚霖冷冽的声音伴着龙威扫过,惊得柳青弦"噗通"变回小蛇钻进周予安袖中。阮煜大笑着揽过阙承智飞身避开,还不忘调侃:"小弟恼羞成怒的样子,当真绝色~"
邵时泽被按在锦被间,望着上方那张摄人心魄的脸,喉结微动:"药、药还没喝......"
"不必。"司空瀚霖指尖抚过他唇角,"你就是我的药。"
烛火倏然熄灭。
月光透过纱帐,只隐约照见银发如瀑的美人俯身,冰蓝眸中碎金流转——那是阮煜分给他的仙元,亦是刚刚萌芽的......
清晨的客栈里,碗碟突然毫无征兆地炸裂。
"啪!"
瓷片四溅,司空瀚霖盯着自己无意识攥紧的手,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茫然。
邵时泽匆匆赶来,手里还拿着刚买的糖糕:"怎么了?"
"......不知道。"司空瀚霖声音低沉,眉宇间凝着一股罕见的躁意,"烦。"
这个陌生的字眼从他口中吐出,让邵时泽心头一跳。他小心地靠近,发现司空瀚霖周身萦绕着极淡的黑气——那是龙息失控的前兆。
"阮煜!"邵时泽急唤,"快来看看!"
阮煜指尖银光探入司空瀚霖心口,神色渐渐凝重:"麻烦了......"
冰晶枷锁的第二、第三道裂痕正在蔓延,血色符文疯狂扭动。
"怒与哀双情并生。"他收回手,"就像冰火相撞,会让他情绪极端波动。"
仿佛印证这句话,司空瀚霖突然挥袖,整张梨花木桌瞬间冻成冰雕又轰然炸碎!
"滚出去。"他声音沙哑,龙角刺破额发,银发无风自动,"全部。"
众人被迫退出厢房,只剩邵时泽站在原地不动。
"我说——"
"我不走。"邵时泽突然上前,一把抱住暴怒的司空瀚霖。
司空瀚霖的手悬在半空,龙爪几乎要刺破邵时泽后背的衣衫,却迟迟没有落下。
"松手。"他咬牙道。
邵时泽反而抱得更紧,脸颊贴在他颈窝:"很痛苦是不是?愤怒又悲伤,却不知道为了什么......"
怀里的身躯猛地一颤。
那些黑气突然化作实体锁链,将两人紧紧缠绕。邵时泽看见无数记忆碎片在锁链上闪回——
幼小的司空瀚霖被锁在冰窟里,眼睁睁看着母亲消散;少年时独自承受魔血反噬,咬碎牙也不肯哭;就连初见时那副冰冷面具,原来都是为了压抑情绪......
"都过去了。"邵时泽轻抚他后背,像安抚受惊的幼兽,"现在有我。"
一滴冰凉落在邵时泽颈间。
——龙君落泪了。
咔嚓!"
心口两道锁链同时碎裂,司空瀚霖突然反客为主将邵时泽压在地上,龙尾紧紧缠住他的腰。
"为什么......"他声音发抖,"为什么现在才来?"
这没头没尾的质问让邵时泽眼眶发热。他捧住那张绝美的脸,望进那双盛满痛苦的冰蓝色眼睛:"对不起,我来晚了。"
门外,阮煜按住要冲进去的阙承智:"让他哭。"
阿沅红着眼眶拽柳青弦的袖子:"大人哭起来好美......"
"美个鬼!"周予安捂住她眼睛,"这种时候还犯花痴!"
当夜,司空瀚霖蜷在邵时泽怀里,银发汗湿地贴在额前。
"原来愤怒这么烫......"他轻声道,"哀伤又这么冷。"
邵时泽吻了吻他发顶:"以后还会尝到更多。"
比如妒忌的酸,恐惧的苦,还有......
"爱。"司空瀚霖突然接话,指尖点上邵时泽心口,"这里最暖。"
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而相拥的体温融化了所有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