蜕鳞期

"小二，再来一壶梨花酿！"

　　阙永华啃着鸡腿，含糊不清地喊道。柳青弦正缠在周予安手腕上，偷偷摸摸想顺走一块红烧肉，被邵时泽用筷子轻轻敲了下脑袋："别闹。"

　　司空瀚霖坐在窗边，银发高束，冰蓝色的眸子在阳光下如琉璃般剔透。他难得放松，唇角微扬，清冷的面容因这一丝笑意而惊艳得令人屏息。

　　——直到街上一声尖叫打破了平静。

　　"救命！放开我！"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华服公子正拽着一位姑娘的手腕，满脸轻浮："跟本公子回府，保你吃香喝辣！"

　　周围百姓敢怒不敢言，有人小声议论："又是李尚书家的公子......"

　　阙永华"啪"地放下鸡腿，狐狸耳朵气得冒了出来："岂有此理！"

　　他刚要起身，却见那纨绔公子突然转头，目光直勾勾地盯上了窗边的司空瀚霖——

　　肤白如雪，银发如霜，冰蓝色的眸子清冷如月，偏生唇边那抹浅笑如昙花一现，美得惊心动魄。

　　"美人！"纨绔公子眼睛一亮，当即松开那姑娘，摇着扇子朝酒楼走来，"这位小姐，可否赏脸共饮一杯？"

　　全场寂静。

　　邵时泽一口酒喷了出来。

　　柳青弦蛇瞳瞪大："他......他叫司空大人'小姐'？"

　　司空瀚霖缓缓抬眸，唇角笑意未减，却莫名让人脊背发寒："你叫我什么？"

　　纨绔公子浑然不觉危险，反而凑近一步："小姐何必冷着脸？本公子最会疼人了......"

　　话音未落，司空瀚霖指尖一挑，纨绔公子的扇子突然结冰，"咔嚓"一声碎成冰渣。

　　"再叫一次。"他轻声道，冰蓝色的眸子微微眯起，"试试？"

　　纨绔公子终于察觉不对，脸色一变："你、你是男子？！"

　　阙永华看热闹不嫌事大，突然插嘴："这位公子，您眼力不行啊！"他笑嘻嘻地指了指司空瀚霖，"这位可是我们家的'大小姐'，脾气大着呢！"

　　柳青弦立刻配合，装模作样地叹气："是啊，我家小姐最讨厌登徒子了，上一个调戏她的，现在还在湖底冻着呢！"

　　纨绔公子脸色青白交加，又惊又怒："你们耍我？！"

　　司空瀚霖缓缓起身，银发垂落肩头，明明比那纨绔还高出半头，却因那张绝色的脸，硬是让纨绔公子看呆了片刻。

　　"滚。"他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

　　纨绔公子恼羞成怒："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司空瀚霖懒得废话，指尖一弹，一道冰凌瞬间刺穿纨绔公子的衣领，将他钉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我不关心。"他淡淡道，"但你若再废话，下次穿的就是喉咙。"

　　纨绔公子吓得腿软，被家丁搀扶着仓皇逃走，临走还放狠话："你们等着！"

　　邵时泽叹气："这下麻烦大了。"

　　阮煜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笑眯眯地摇着扇子："怕什么？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被救的姑娘红着脸向司空瀚霖行礼："多谢公子相救......"

　　司空瀚霖面无表情地点头，转身就走。

　　邵时泽连忙打圆场："姑娘快回家吧，近日小心些。"

　　姑娘却欲言又止："那位李公子睚眦必报，几位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阙永华咧嘴一笑："放心，我们专治各种不服！"

　　回客栈的路上，司空瀚霖突然开口："阙永华。"

　　"啊？"狐狸少年后背一凉。

　　"你刚才叫我什么？"冰蓝色的眸子斜睨过来。

　　阙永华干笑："哈、哈哈......司空大人您听错了！"

　　下一秒，一只狐狸冰雕新鲜出炉。

　　柳青弦迅速滑到邵时泽身后："我什么都没说！"

　　邵时泽忍笑，牵起司空瀚霖的手："走吧，'大小姐'，回去歇息。"

　　司空瀚霖："......"

　　海浪翻涌，两条银龙破开水面，龙鳞在阳光下折射出寒冰与雷电的光辉。

　　司空瀚霖低伏龙首，让邵时泽稳稳坐在龙角之间，冰凉的海水溅湿他的衣袍，却浇不灭他眼底的炽热。

　　"抓紧。"龙吟低沉，司空瀚霖的龙尾扫过海面，激起千层浪。

　　不远处，阮煜化身的银龙载着阙承智和阙永华，龙爪还拎着吓得变回小蛇的柳青弦。

　　"哥！你飞稳点！"阙永华死死抱住龙鳞，狐狸耳朵被风吹得乱抖。

　　阮煜坏心眼地突然俯冲，惹得阙承智一把掐住他的龙须："再闹，拔光你的鳞。"

　　深海之中，一道幽蓝的身影缓缓浮现——

　　男性鲛人肤白如雪，银蓝长发缠绕着珍珠链，腹肌分明的人身上缀满珊瑚与宝石。鱼尾一摆，便优雅地拦在众人面前。

　　"擅闯深海者，死。"他红唇微启，声音如歌。

　　司空瀚霖龙瞳冰冷，龙威震得海水翻涌："让开。"

　　鲛人却忽然轻笑，指尖抚过颈间一枚泪滴状的蓝宝石："想要这个吗？"

　　**泪环**，鲛人情动时落泪所化，持之可入深海秘境。

　　鲛人突然吟唱，歌声如丝，海水随之扭曲。

　　阙永华眼神涣散，狐狸尾巴无意识摆动："好美的声音......"

　　柳青弦更是直接滑向深海："我想......跟他走......"

　　阮煜龙尾一卷，将两人捞回来，龙吟震散部分幻音："醒醒！"

　　唯独司空瀚霖不受影响，龙瞳依旧清明。

　　鲛人眯眼，突然将幻境全部压向邵时泽。

　　幻境中，邵时泽看到"司空瀚霖"正慵懒地倚在珊瑚王座上，银发披散，冰蓝眸子含着从未有过的欲色，朝他勾手："过来。"

　　真实的司空瀚霖猛然察觉邵时泽呼吸急促，当即化回人形，一把将他搂进怀里。

　　"邵时泽！"他扣住道侣的后颈，在鲛人幻音最浓时，低头吻了上去。

　　这个吻温柔却霸道，灵力顺着唇齿交缠渡入，硬生生劈开幻境。

　　邵时泽喘息着清醒，发现司空瀚霖耳尖通红，却仍固执地捧着他的脸："看清楚，真的在这里。"

　　鲛人见幻术被破，鱼尾一甩就要逃走。

　　司空瀚霖龙爪凌空一抓，海水凝成冰牢："交出来。"

　　鲛人咬牙摘下泪环掷出："拿了就滚！"

　　阮煜飞身接住，却见那泪环突然融化，化作一道蓝光指向深海："啧，上当了。"

　　海底传来鲛人遥远的笑声："想要泪环？来秘境找我——若你们敢！"

　　海浪平息，司空瀚霖仍紧搂着邵时泽。

　　"方才幻境里......"邵时泽故意蹭他唇角，"你勾引我？"

　　司空瀚霖猛地收紧手臂："胡闹。"

　　阮煜晃着泪环残余的蓝光，对阙承智挑眉："医师大人，鲛人这定情信物，像不像你上次弄丢的蓝晶针？"

　　阙承智冷笑："再提那件事，毒哑你。"

　　柳青弦小声对阙永华道："我觉得......鲛人比司空大人好搞定。"

　　司空瀚霖一记眼刀飞来，小蛇瞬间冻成冰棍。

　　客栈后院，月光惨淡。

　　司空瀚霖扶着门框，浑身裹在厚重的斗篷里，连脸都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冰蓝色的竖瞳。他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蜕鳞期的龙族浑身酸痛，新生的鳞片又薄又软，连海风都能刮得生疼。

　　更糟糕的是，他身上正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腥甜气味，像腐烂的海藻混着铁锈，方圆十里的食腐猛禽都能嗅到。

　　刚踏出门，他就撞见另一个同样裹成粽子的身影。

　　"哥？"司空瀚霖眯起眼，"你怎么出来了？"

　　阮煜扯了扯脸上的面巾，只露出一双与他如出一辙的冰蓝眼睛，闷声闷气道："他说我身上有味，让我去外面睡。"

　　司空瀚霖："......"

　　阮煜挑眉："你呢？你家小鹿也赶你出来了？"

　　司空瀚霖沉默片刻，冷冷道："他说我熏得他睡不着。"两条龙蹲在客栈后院的石凳上，活像两只被遗弃的大型犬。

　　阮煜从斗篷里掏出一壶酒："喝点？能麻痹痛觉。"

　　司空瀚霖接过酒壶，掀开面巾一角灌了一口，结果被辣得鳞片都炸起来了："......你往酒里掺了什么？"

　　"阙承智的麻沸散，"阮煜得意道，"偷了三包。"

　　远处传来阙承智的怒吼："阮煜！我的药柜！"

　　司空瀚霖："......你完了。"

　　阮煜摆摆手："没事，蜕鳞期他舍不得打我。"

　　话音刚落，一根银针破空而来，精准扎在他屁股上阮煜："嗷！"夜风突然变得躁动，远处传来翅膀拍打的声音。

　　司空瀚霖猛地抬头："大鹏鸟。"

　　阮煜叹气："就知道躲不过。"

　　两只巨大的黑影从云层中俯冲而下——一只金翅大鹏，一只秃鹫王，都是专吃龙族蜕鳞的狠角色。

　　"猜拳决定谁对付那只秃的？"阮煜活动手腕。

　　司空瀚霖直接化出龙爪："我全杀。"

　　"啧，暴躁。"阮煜也跟着亮出龙鳞，"记得留全尸，秃鹫毛能做箭羽。"

　　-客栈柴房的门板被邵时泽拍得震天响："没蜕完鳞别出来！仙族鼻子灵，熏得我头疼！"

　　木屑簌簌落下，司空瀚霖和阮煜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狭小的空间里堆满柴火，浓烈的蜕鳞腥气混杂着草木灰，对仙族而言是催命恶臭，对两条龙来说却带着奇异的熟悉感——那是血脉里刻着的、关于疼痛与新生的记忆。

　　"早知道龙族闻不到，何必被赶出来喂鸟。"阮煜扯下墨色斗篷，右脸颊还挂着未蜕的玄色鳞片，在昏暗光线下泛着金属光泽。他踢开脚边的柴捆，突然瞥见司空瀚霖解开外袍的动作，笑容瞬间僵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