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次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而非那熟悉的诡异的天空。
“你醒了?”听到说话声,我转头看去,旁边坐着一个女孩,目测上去不到二十岁,一头橘发引人注目,除了头发,眼睛也是橘色的,看上去倒是元气满满的样子。
紧接着我注意到,这个女孩的脖子并不是正常人的脖子,是机械制作的,黑色为主,还伴有一些橘色的纹路。
“哎呀不要这么盯着我,既然肯救你回来目前自然是不会伤害你啦。”这个女孩说起话来脸上伴有灿烂的笑容,看上去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心生喜爱,不过我看到了。
她的笑意不达眼底。
“这里是哪?”我向她问道。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此时的声音沙哑的可怕。“是我们在下城区的临时据点哦。”此时我的眼睛带上了几分探究,屋子里装潢算不上好,但对比下城区的建筑,已经算是好了不少,白色的墙壁上带有黑色的痕迹,看样子和下水道那里的差不太多,应该是生锈的钢铁,这黑白的世界许多事物实在是不好辨认。
这是下水道内部?应该是更深层的地下,可能在下水道的某条分支中有个暗门。我忽然想起来前天在区口乱逛时,类似帮派的据点基本都是有属于自己的建筑的,也就是说,要么是不入流的小组织,要么就是在这世界的深海中,他们属于暗海冰山的一部分。
至于组织的性质,服从于政府,做自己的买卖独善其身,还是反抗与革命,这些我仍不得而知。
最终也不过是心里猜测,若是问出口,无论是糊弄过去还是觉得有危险灭口都不是我想要的,毕竟不会伤害我的前提是“目前”。
“怎么称呼?”问她是谁没有必要,人家不见得会如实相告。“叫我唐小橘吧,”“需要我干什么。”“大叔,救人也不一定需要理由吧。”说罢还用亮晶晶的眼睛盯我,好似一只金毛,不过最终得到的只是我探究的眼神。
已经深入了解到这个世界的癫狂,又怎会轻易相信那些释放的善意,并非完全不相信,只是这善意来的过于容易,让人不敢轻信。
“好吧,看来你是个聪明人,我们确实会力所能及地救助一些将死之人,用来给我们打白工,毕竟医药费很贵的不是吗。”说完她的目光转向我的肩膀,“就比如你身上的两处枪伤,除了消毒拔枪子以外还需要注射活性药物H205,不然早就失血过多还要躺个不知道多少天。”一边说一边还在用手比划,这倒是显得看上去挺活泼,有点符合她这个年龄的意思。
“话说大叔你真厉害,小细胳膊小细腿当了清洁工还能跑掉,你是哪个帮派的啊?”还没有从她嘴里套到话这个小姑娘居然还想从我嘴里套话啧啧啧,必须从她嘴里套到点什么,哥们可是在居住的那片胡同里被称为“大忽悠”的存在怎么可以在这里毁了我一世英名。
“没有帮派哦,倒是小姑娘你,就这么直接见人真的可以吗?”“大叔你能跑掉居然没有帮派!我不信没有注射C23你怎么可能从那里全身而退身上却只有两处枪伤和一些细小的划伤!”
嗯,舒服了,不过没有回答后面的问题看来这个组织大有猫腻。首先C23是加入帮派给予的类似福利之类的,按照她的描述以及当时的情景应该是加强身体素质之类的药物,这也证明了那个虎哥为什么可以撑三天,恐怕除了平时撸铁撸的多这个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再大胆点推测C23可能只是最基本的,随着地位攀升以后可能还有C24、C25之类的玩意。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注射C23呢,为什么不能是更高层次的药物?”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既然能够分辨那么C23应该有明显的副作用或者标记之类的。“如果你能注射更高层次的药物,以你的地位根本不可能只是一个清洁工,再说了注射C23之后有强烈的副作用肾脏会逐渐衰竭,没有消除药物就只能更换机械配件了,你身上连更换配件的手术刀口都没有。”“那我怎么就不能用消除药物了?”“能用上消除药物的根本就不会去干清洁工还狼狈成这样好伐!”
“那我为什么不能做局,目的只是为了潜入这里打探情报?”说完这小丫头居然笑了。
“大华出来!你打赌输咯!”她朝着外面喊道。此时门板被推开,进来了一个高大的男人,看上去有点壮,却不像虎哥那样五大三粗看着吓人。目测应该是二十出头的样子,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下巴的右边一直贯穿到左眼眼皮,冷峻的脸上增添了一丝肃杀气,一头白色短发,大概一指长,杂乱地梳在了后面,乍一看有一种强大的威严。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反被这小姑娘给套路了。
“那为什么不能是他刚刚诈你呢?”“首先政府那帮清高的家伙们不太可能派这样的人才来下城区,要知道咱们的主要活动在上城区和中心区,放出去的烟雾弹都表明我们的真正据点在上城区。”
“而且就算来了又怎么样,下城区这里也不过是个分部。”“也就是说我刚才这么反问你让你确信我不是探子了?”我插嘴道。
“那可不呗,既然是探子自然是要低调怎么可能把那种事拿到明面上说嘛。”“也有可能人家是故意那么说的,让你放松警惕。”高个男人接话。“所以说最重要的就算大叔的表现啦,刚才一直在套话,套的还都是常识性问题,一看就是对社会常识不了解,但凡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身上别说药一把枪都没有跑去当清洁工那不就是送菜。”
我谢谢你嗷。
“有没有可能是我没有钱。”“那你为什么不去回收器官呢,再不济你去饭店刷盘子都比干清洁工强啊。”可恶啊所有的工作都是日结,当时只考虑到酒馆可搜集情报广了,本以为自己小心点别听见不该听的就没事,谁能想得到这里原住民这么癫。
“大叔你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还缺乏常识,莫非你是......”
难道我就要掉马了吗?想到这冷汗控制不住往下流。“你是不是研究院撇掉不要的实验品啊,那群疯子就是喜欢买小孩拿去做人体实验,大华给你清理枪伤的时候发现你身上青青紫紫的还有好多针孔。”
针孔?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这种东西,说起来来到这个世界一直在想尽办法探索,基本没有查看自己的身体,就连更换清洁工的制服也不过是把外套一穿,宽大的裤子直接套上,根本想不起来这茬。
“话说回来研究院越来越不当人了,或者是那群人本来就是疯子,这针头感觉比市面上用的还要粗一点。”此时我猛地想起来吃掉我的那条鱼,张开的血盆大口,牙齿密密麻麻地像松树一样,甚至还要细,恐怕这就是所谓的“针头”了。
可是感觉还是不对,比起针孔还是太粗了。
“如果是研究院那就说得通了,实验品抗药性到一定程度他们就清楚记忆然后丢掉了,还自称“圣母”坚持不杀生真是一群虚伪的疯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高个男人说。”“下城区各个区口的排查又不严,研究院的“废物处理厂”就在12号区口,能找到这不是挺正常的。”唐小橘回答他。
“而且他愈合的速度比常人要快一些,不然就算注射了H205也不可能醒这么快,绝对是研究院的手笔。”
“所以呢,要不要加入我们‘极昼’,待遇很好哦。”唐小橘又用她那个闪亮亮的狗狗眼盯我,我问出了一个问题:“极昼是什么?”
“哼哼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为了守护世界的和平......”此时高个男人推开了唐小橘,并对我说:“行了别听她瞎扯了,我来说。你也看到了,酒馆里的人基本都很癫狂,你有没有见过一种粉红色药片。”“你是说他们桌子上那种?”“对,那是政府大力发行的一款药物,叫做‘内置苯丙胺’,它能够让人十分兴奋,陷入癫狂状态,就像那群人一样,更重要的是这东西能让人上瘾。”
听到这我不禁惊讶,这不就是类似于我所处的世界里某个国家实行的“大麻合法化”甚至还要严重。
“这种药品由政府和研究院共同研制所收取的税金给予政府,本金一部分作为研究院的经费,另一部分给予承包售卖业务的组织。正常的药品和这个世界的非生物一样,都是黑白色,这里面混有了人类的部分组织,和主要成分苯丙胺加上许多奇奇怪怪的药剂形成了强烈的兴奋作用。”
“人的组织?不会含有脘病毒吗?”“放心吧,为了长久地噶韭菜他们会用特殊手段分离或者是使用不含有脘病毒的部分,这玩意从来没被检验出来过含有这东西。”唐小橘插嘴。
“话说植物不也是生物吗,为什么也是黑白的。”说到非生物的黑白色我突然联想到厕所下面那黑白的灌木丛。“这里的植物没有生命哦,是人工合成的,你就是没去过饭店,那里的菜都是黑白的,真正的肉和菜还有植被只有中城区及以上才能见到,下城区的平民百姓只能吃人工合成食品,味道可差劲了。”
“政府已经腐朽,靠着大肆售卖这玩意并收取税金,大人物们靠这个发家致富,完全不管底层人民的死活,如果是这世界是天平的话,在那群家伙的掌控下,钱和权势的比重要远远大于人命,一群***的。”高个男人继续为我们解释道,说到这他忍不住骂了起来。
“总之这个社会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最为代表性的除了政府,还有我们‘极昼’和‘黯海’,大大小小的帮派还有若干,比如12号区口的‘斯拉德帮’和‘掩铁’,算是帮派的最底层。”“这么说你们还挺厉害。”“那是自然,我们可是能正面跟政府battle的。”唐小橘突然插嘴,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我看她的尾巴似乎已经要翘上了天。
“我看你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当了清洁工还能跑出来,现在还能若无其事地套我话,能力绝对不低,要不来我手底下做事。”“不还是被你识破了。”“不要灰心,我在极昼本来就是负责外接工作滴,没两把刷子怎么干的好捏。”
“她什么来头?”我问那个高个男人。“我的长官,负责极昼外接工作的总负责人,包括但不限于跟政府高层耍心眼,跟各个组明争暗斗,仅次于极昼总指挥的对外决策权。”
“所以你其实是她手下?”我有点惊讶,这小姑娘看着不靠谱没想到这么厉害,我一直以为这个比她稳重的男人才是她的长官。“哎哟一直忘了介绍,这是我的副官高烨,我平时喊他大华。”“是啊刚见到我的时候不认识‘烨’字念成了‘高华。’”高烨阴阳怪气道。
“所以要不要加入我们极昼,你要是来直接让你当我的手下,遥遥领先基层干部,和大华平起平坐。”“什么意思???”高烨冲她喊到。“你不是很讨厌那堆文书工作,让这家伙和你分担一下,这位大叔看上去脑子就比你灵光,自愈力又这么强后期训练一下还能带队上战场。”“我都三十六了......”“没事这里的人基本都是靠药剂和装备,撸铁是次要的。”“如果我不同意呢?”说完唐小橘目露冷光地瞪了我一眼,并冲着我说:“那就把你噶掉!你知道的太多了。”
我苦笑地叹了口气,在这个人命地位低微的世界里,哪怕是“正义人士”也依旧会为了自己的目标选择牺牲掉别人,更何况是一个非亲非故刚刚认识的陌生人。
好像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我就一直在被迫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