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吗?在我的记忆里,我和阿星是在大学才认识的。那时候总觉得生活像被泡在苦水里,明明拿到了父母的遗产,好大一笔钱,所有的精力都投在了学业上,一直忙着做事,可每天还是活得像只见不得光的鬼。”
云朵指尖划过墓碑上夏宥星的笑脸,嘴角扬起的弧度带着点自嘲的温柔。阳光透过纱窗落在她发梢,明明是随口说起的苦,却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我和他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云朵盯着照片上丈夫的眼睛,“我们是在两个学院合开的马列大课上认识的。那时候我独来独往成了习惯,总选第一排最角落的位置,既能听清老师讲课,又能避开所有人的视线。那天他就坐在我旁边,白衬衫领口敞着两颗扣子,笔在笔记本上转得飞快,像揣了只停不下来的小陀螺。”
黄医生和赵川认真听着,风在此刻静止,出现前所未有的宁静。
“后来就总撞见他。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二食堂最里面的角落,甚至是我打工的便利店门口。”云朵笑出声,指尖点了点太阳穴,“其实开始真没注意到他,直到我的同学忍不住来问我们的关系’,我才后知后觉——那么扎眼的人,周围人当然会议论。”
“小白云,你这不会是恋爱脑自带的柔光滤镜吧?”黄医生笑着摆手,“当然夏先生本人肯定是帅的,我这是就事论事。”
“才不是呢。”云朵挑眉,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我俩那时候站一块儿,有人形容就像黑白默片混进了彩色电影。”
她指尖划过照片上夏宥星的眉眼,声音轻了些:“爸妈走后,我总觉得全世界都带着恶意。楼道里邻居的窃窃私语,亲戚躲闪的眼神,连便利店老板多找的五块钱,都觉得是可怜。所以一开始,我以为他也是来凑热闹的,故意躲着走,甚至在他递来雨伞的雨天,硬着头冲进了雨里。”
“结果第二天就发烧了,在家里躺了三天。”云朵忽然捂住嘴笑,“他还送来了退烧药,就放在我出租屋的门口,还有张便签,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儿。”
黄医生拿了张纸巾擦了擦眼角,赵川也别过脸去看远处。
“20岁生日那天,他在宿舍楼下等我,手里捧着束向日葵,说是刚从花店抢的。”云朵的声音软下来,带着点哽咽,“他说‘阿云,我知道你觉得日子苦,但你看这花,不管埋在土里多久,总能把头昂得高高的’。然后就是求婚。”
她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无名指,那里曾戴着她和丈夫的联系。
“我常常想,老天爷是不是觉得我前半生太苦,才把他派来的。可既然要拿走,为什么要先给我那么好的日子?”云朵吸了吸鼻子,忽然笑了,“但又想,要是没那些日子,我可能早就撑不下去了。”
“所以啊,”她抬起头,眼眶红得发亮,“我该谢谢他来过的。”
“云朵,”赵川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发紧,“严景刚发消息,说余慕云醒了,只是状态不好。”
“是吗?”云朵直起身,拍了拍裤子上不存在的褶皱,“那我们先回去休息吧,我有点困了。等睡醒了,就去看她。”
“好,正好我也困了。”
三人都暗自松了口气,互相搀扶着回了家。
云朵不自觉往回看,有月亮,今天的月光格外软,像极了他从前揉着她头发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