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粘稠的墨汁,浸润了小杨村。闵二狗推着他那辆吱呀作响的旧板车,慢悠悠地从邻村集市回来,车上只剩下几片蔫巴的菜叶子。一天的吆喝让他有些疲倦,但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昨晚在杨肆吴家那场喝得稀里糊涂的酒,还有心底那股对杨肆吴莫名其妙的……挂念?
他甩甩头,把这荒诞的感觉赶走。村花杨翠翠还在等他呢!想到杨翠翠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和羞涩的笑容,闵二狗心头一热,加快了点脚步。这段时间他卯足了劲卖菜,娶亲的钱总算是绰绰有余了!明天,不,后天!后天他就请媒人上门提亲去!他仿佛已经看到杨翠翠穿着红嫁衣朝他走来的画面。
然而此刻,杨翠翠家的土墙院里,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夕。
杨翠翠坐在冰凉的灶台前,手里捏着一根稻草,面无表情地一遍遍折着,折断了再换一根。
“还没来?”她娘杨寡妇那尖利刻薄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我说什么来着?那闵二狗就是个没根没底的穷酸货!嘴里没句实诚话!说什么攒够钱就来娶你?这都几天了?人影都没见着!偏你看上闵二狗这号烂泥扶不上墙的!”
杨翠翠手指用力,“啪”一声把稻草掐断了。她眼前浮现起闵二狗那憨厚又透着精明的笑脸,她曾一度认为这是要陪伴她终生的男人,在亲妈卖货般的婚姻中她只能靠她翻身了,原来也幻想过闵二狗拉着她坐在树下低低地说:“翠翠,你等我,钱马上就够!”
顶着母亲要把她卖给邻村瘸腿老光棍换钱的巨大压力,她第一次鼓起勇气反抗,哭着喊着非闵二狗不嫁。她甚至不顾脸面地跟母亲打了那个屈辱的赌:“闵二狗一定会来娶我!他凑够了钱马上就来!要是不来……我就随您处置!嫁猪嫁狗都认了!”
这赌约,是她的孤注一掷,是她压在闵二狗身上的所有希望和尊严!她把闵二狗的承诺当成了救命稻草。
可如今,闵二狗迟迟不来。村里流言却甚嚣尘上——关于杨肆吴偷钱沉潭当众出丑,关于闵二狗如何智破贼案逼得杨肆吴倾家荡产,最后诡异的却是,这仇家一样的两人,闵二狗居然不收那笔赔款,反而天天往杨肆吴那破屋里钻!可是闵二狗不是喜欢她的吗,全村人都这么认为,可是为什么他还不来娶她?心绪如同繁杂的锁链刺穿她的心,却怎么解也解不开。
“他…他兴许是真为了村子,跟杨肆吴还有事要掰扯清楚……”杨翠翠试图说服自己,也说服母亲,声音却干涩得像沙砾摩擦。
“呸!”杨寡妇啐了一口,“你个傻闺女!人家不仅不收杨肆吴赔的钱,还这么久没过来,不就是明摆着不想娶你吗?”
“娘——!”杨翠翠猛地站起来,脸色煞白,“你胡说!”
“我胡说?你个没脑子的,等那穷酸把你这黄花大闺女拖成老姑娘,你就知道后悔了!”杨寡妇叉着腰,唾沫星子横飞,“你那个赌约我可记着呢!闵二狗要是年前再不提亲,过了小年就老老实实给我嫁去老李家!”
杨翠翠胸口剧烈起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闵二狗不来,她就去找他问个清楚!她要亲眼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忘了他们的约定,忘了她在等他,反而天天跟那个偷钱害人的杨肆吴搅在一起!
一个决绝而疯狂的念头在她心底滋生。
夜深了,万籁俱寂。杨翠翠悄悄溜出家门,如同一只敏捷的猫,躲在村口老槐树的阴影里。她知道闵二狗卖菜回来必走这条路。
黑暗中,终于传来板车吱呀的声音。
闵二狗的身影出现在月光下,推着车,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完全没有筹够“老婆本”的喜气,反而时不时抓抓后脑勺,好像在困惑什么东西。
杨翠翠的心沉了沉,悄悄跟上。她没有直接上去质问,那点可怜的骄傲支撑着她想先看看,闵二狗是不是真的……像娘说的那样。
闵二狗没有回家!他的脚步在路过自家那破院时甚至没有丝毫停留,而是径直朝着村子深处走去。
那个方向……杨翠翠的心跳得像打鼓,那个方向,只有孤零零的杨肆吴家!
他真的又去找杨肆吴了?!
愤怒夹杂着冰冷的失望如同毒蛇噬咬杨翠翠的心。她强忍着冲出去的冲动,矮下身子,借助篱笆墙和柴垛的掩护,远远地、死死地盯着杨肆吴那间透出昏黄油灯光线的破屋。
窗户纸上映着两个人影!
一个坐着(杨肆吴),一个站着,走动间似乎在收拾碗碟(闵二狗?)。他们的距离……很近!偶尔还会交错重叠!
杨翠翠的眼睛在黑暗里瞪得滚圆,呼吸几乎停滞。
过了好一会儿,油灯吹灭了。屋里一片漆黑。
“……”杨翠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没出来?闵二狗没出来?!难道……睡在一起了?!
月光仿佛都变得惨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对杨翠翠来说都是凌迟。愤怒、被欺骗的屈辱、绝望的恐慌、还有那份卑微赌注即将输掉的恐惧,像无数根针在她五脏六腑里搅动。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她要亲眼看到!哪怕是最不堪的真相!
她像幽灵一样靠近杨肆吴那破败的院子。柴门虚掩着,根本没关严。
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挪到窗下,那简陋的窗户糊着的草纸早就破了一个不小的洞。
月光透过破洞,清晰地照进了那间简陋的土炕房。
杨翠翠的眼睛,瞬间死死钉在炕上!
土炕并不宽大。借着月光,她清楚地看到:上面真的挤着两个人!
闵二狗四仰八叉地睡在外侧,打着小小的呼噜。而杨肆吴……那个五大三粗、平时脾气爆得能掀翻屋顶的杨肆吴,此刻却紧贴着炕沿侧躺着,身体微微蜷缩,背对着闵二狗,几乎要滚下去。
两人的被子都没盖严实,肢体并没有很直接的接触。但是!
就在杨翠翠刚刚看清的瞬间,睡梦中的闵二狗,突然动了!
他像是睡冷了,下意识地朝着热源(紧挨着的杨肆吴)拱了拱!他的手臂抬起,越过被子,竟然无意识地搭在了杨肆吴的腰侧! 手臂落下的位置,甚至……甚至碰到了杨肆吴光着的、精壮的脚踝!
最让杨翠翠血液逆流的是:
醉意未消的闵二狗,大概是觉得眼前有团暖乎乎、毛茸茸的东西,他竟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张开嘴,带着一声含糊不清的咕哝(听起来甚至有点像嘟囔杨翠翠名字的尾音,但含混不清无法确认),然后在杨肆吴裸露的后脖颈和肩胛骨连接处那块皮肤上,用力地、如同啃窝头般,重重地、磨蹭着咬了一口!
“呜……!” 杨肆吴在睡梦中发出一声短促压抑的鼻音,身体猛地一颤,但竟然……没醒?或者醒了,但在酒劲和某种奇异力量的作用下没有暴起?他那张在月光下线条硬朗的脸在短暂的紧绷后,竟又迷迷糊糊地放松下去。
这短暂的、睡梦中的、如同幼兽标记地盘般的啃咬动作,在杨翠翠看来,却如同晴天霹雳!
一股冰寒彻骨的冷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随即是足以焚毁理智的滔天怒火!!!
“轰——!”
她脑子里最后那根叫做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我的男人…我在家等他提亲等得望眼欲穿…他攒的钱足够娶我却不来…反而天天和这个偷他钱、害他差点娶不上我的贼人厮混在一起!还…还睡在一张炕上?!还做出这种…这种下流动作?!
骗子!畜生!人渣!
闵二狗!你负了我!你羞辱我!!你该死!!!
无穷无尽的恨意和被辜负的绝望像岩浆般在杨翠翠体内奔涌、咆哮!她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她想立刻冲进去,把这对苟且的“狗男男”撕碎!
但就在这时,昨晚杨寡妇那刺耳的声音阴魂不散地在耳边响起:“…你那个赌约我可记着呢!…”
赌约!输了赌约,她就要被母亲像货物一样卖掉!嫁给那个六十岁、一身脏病的老光棍!
不!绝不!
我得不到的!你们也休想好过!要下地狱,大家一起下!
一个更加阴毒、能让这对“无耻之徒”身败名裂、万劫不复的计划,瞬间在她充满怒火和恨意的脑中成型!那扭曲的快意甚至压过了她心口撕裂般的痛楚。她要把这“丑事”彻底抖开!让全村都看看!要让闵二狗背负一生的骂名!要让杨肆吴再无抬头之日!至于她自己…呵,反正赌注输了,下场已经注定,那就一起毁灭吧!
杨翠翠强压住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尖叫和疯狂。她像鬼魅一样悄然退开杨肆吴的破院,没有惊动屋内任何一人。她转身,并没有冲向聚集人群的晒谷场方向,而是跑向了村尾。
那里住着最爱嚼舌根、起得最早的赵媒婆。
深夜的静谧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打破。杨翠翠喘着粗气,脸上带着刻意逼出的惊恐和慌乱,声音急促又响:“赵婶!赵婶快开门啊!不得了了!出大事了!我看见……我看见俺家两只下蛋的老母鸡被贼偷了!有人影往村口老杨树林跑了!可能是外村贼!您快叫上几个人跟我去追!晚了鸡就没了!”
“啥?!偷鸡贼?!反了天了!”赵媒婆一听这话,睡意全无,披上衣服就嚷开了,“他爹!快起来!狗娃!去叫隔壁老王!李家嫂子!有贼偷杨翠翠家的鸡跑老杨树林了!都抄家伙!”
赵媒婆这一嚎,如同在滚油里泼了冷水。附近的几户人家立刻被惊醒,男人的怒骂声,女人的惊叫声,孩子被吵醒的哭声瞬间打破了午夜的宁静。拿棍棒的,抓扁担的,甚至有提着菜刀的,吵吵嚷嚷地就被杨翠翠“慌乱失措”地引着,朝村口老杨树林方向跑去。
杨翠翠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恐和焦急,引导着众人。可她的嘴角,在无人注意的黑暗里,却无法抑制地向上勾起一个冷酷、狰狞、充满报复快意的弧度。
在队伍即将跑过通往杨肆吴家那条小岔路时,杨翠翠突然猛地停住脚步,指着路口,用尽全身力气尖叫起来,声音尖锐得划破夜空,带着刻意放大的“惊恐”:
“哎呀!婶子!赵叔!你们快看!那…那是什么光?!杨肆吴家那边?!是不是贼偷了鸡藏在那边了?!还是…还是他家进贼了?!”
这一嗓子,瞬间把所有举着火把、提着家伙的村民目光都吸引过去!
果然!那孤零零的小院里,透过破烂的窗户纸,隐隐透出昏黄摇曳的油灯光亮!(杨肆吴被惊醒后怕黑点上的灯)
“真有人!”
“快过去看看!别是那偷鸡贼真躲肆吴家了!”
“肆吴家这么偏,别遭灾了!”
人群被鼓噪起来,呼啦啦地就朝着那小院涌了过去。杨翠翠混在人群中,心跳如鼓,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扭曲的胜利和毁灭!
走在最前面的李家汉子一脚踹开了那根本没关严实的破柴门!
一群人举着火把、提着家伙瞬间涌入狭小的院子!
几个心急的直接趴到了那破窗户上,朝着亮灯的屋里望去!
“啊——!”
几声短促的、充满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惊呼同时响起!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极其有悖人伦的画面!
屋子里点着昏黄的油灯。炕上,闵二狗刚刚被外面的动静彻底惊醒,正一脸茫然地坐起身,揉着惺忪的睡眼,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内褂,露出了精壮的胸膛和臂膀。而他身边——杨肆吴也彻底惊醒了!他像受惊的豹子一样猛地坐起,脸色煞白,身上同样只穿着睡觉的单衣,衣襟还凌乱地散开一大片,露出坚实的胸肌和紧致的腰腹线条。更要命的是,他坐起的位置,正清晰地显露着半边脖颈——那上面,在昏黄的油灯下,赫然印着一圈异常清晰、还带着一丝红肿和浅浅齿痕的牙印!在古铜色的皮肤上格外刺目!
两个人!半裸着!同睡一炕!一个还带着暧昧的咬痕!
刹那间,死一样的寂静笼罩了整个小院!
所有冲进来的村民都惊呆了!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仿佛集体石化!空气中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粗重的喘息。
闵二狗完全懵了!他看着涌进来的、表情各异但都充满震惊和鄙夷的熟悉面孔,大脑一片空白。他为什么在杨肆吴炕上?他只是……昨晚喝多了?然后……发生什么了?他完全没印象!他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杨肆吴。
杨肆吴浑身僵硬如同冰雕!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几十道灼热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打在他的脖子上!那被咬过的地方瞬间变得滚烫!昨夜那被迫的、屈辱的、还带着诡异触感的强吻记忆瞬间汹涌而来!羞耻!暴怒!还有无处遁形的恐惧!他想咆哮,想解释,想掐死闵二狗!可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脸和脖子涨得紫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身体却在众人的目光中微微颤抖!
就在这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杨翠翠从后面慢慢走上前来。她脸上刚才的“惊慌失措”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和明灭火光的映照下,她那张原本清秀的脸此刻笼罩着一种令人胆寒的阴冷与讥诮。她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在炕上那衣衫不整、脸色各异的两个男人身上扫过,尤其在闵二狗那张茫然无辜(在她看来是装傻充愣)的脸上停留片刻,最后定格在杨肆吴脖子上那无法辩驳的印痕上。
她轻轻地、冷冷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不大,却清晰地钻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带着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恶毒嘲讽和报复得逞的快意。
“哟,”她的声音不大,却尖利得像一根针,扎破了寂静,“这大半夜的,睡得……挺暖和是吧?”她的眼神剜过闵二狗,又钉在杨肆吴身上,“杨肆吴,你这钱……赔得可真是……够‘实在’啊!连……人都赔上了?”
这句话,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哗——!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压抑的震惊和不可置信化作了汹涌的议论、唾弃和鄙夷!
“天老爷!真…真是那样!”
“哎哟我的妈呀!造孽啊!两个大小伙子……”
“看杨肆吴脖子!咬得那么狠!啧啧啧……”
“怪不得!怪不得闵二狗不收他钱,老往他这儿跑呢!敢情…敢情是看上了……这?!”老光棍李瘸子(杨寡妇原本要许给杨翠翠的对象)伸着脖子,一脸猥琐的惊叹。
“呸!恶心!不要脸!伤风败俗!”王婶狠狠啐了一口,想到可能会败坏村子的名声更是火上浇油,“亏我还同情他赔了个底掉!原来是这么个赔法!”
“闵二狗!你怎么能这样?!你对得起翠翠?!”有人看不过去,愤怒地指向闵二狗。
无数道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闵二狗和杨肆吴身上。闵二狗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看着身边几乎要窒息过去的杨肆吴,又看着人群中一脸冰冷讥诮的杨翠翠,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不是…翠翠,你听我说…我们只是喝多了…我们什么都没做……”
“闭嘴!”杨翠翠厉声打断他,声音尖锐得刺破苍穹,“喝多了?喝多了就啃到一块儿去了?喝多了就抱着睡一起了?闵二狗!你当我杨翠翠是傻子吗?!”
她猛地向前一步,眼中是近乎疯狂的恨意和绝望:“是你说的,攒够了钱就娶我!是你给了我希望!让我跟我娘打赌!现在倒好!钱攒够了是吧?人却钻到这贼窝里,跟个偷儿滚到一块儿去了!你拿话哄我玩呢?!你把我杨翠翠当猴耍吗?!你玩弄我的感情!羞辱我!你们……你们这对狗男男!不得好死!”
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泪水终于冲破了冰冷的面具汹涌而出,但那泪水里没有丝毫软弱,只有无尽的恨和即将坠入深渊的绝望。她指着炕上呆若木鸡的两人,对着所有村民尖叫道:“看到了吗?!大家都看到了吗?!这就是我杨翠翠死心塌地要等的‘好人’!和一个男人……一个有前科的贼,搞到一张炕上去了!还要什么证据?!”
场面彻底失控!指责、怒骂、鄙夷、还有少数人的探究和哄笑声,如同惊涛骇浪瞬间淹没了小小的土炕房。
闵二狗彻底傻了,他看着崩溃嘶喊的杨翠翠,又看看身边如同被钉在耻辱柱上、濒临爆发的杨肆吴,巨大的恐慌和被误解的委屈让他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机敏狡辩能力。他下意识想去拉杨肆吴问个究竟,伸出的手却被杨肆吴猛地如同毒蛇般挥开!
“滚!!!” 杨肆吴如同受伤的困兽,终于发出了一声沙哑、凄厉、仿佛用尽了所有生命力的嘶吼!他双目赤红,血丝密布,脖子上青筋暴起,那屈辱的印记如同恶魔的烙印,烧得他几乎理智全无!他只想逃离!逃离这个地狱!逃离所有人!
他猛地掀开薄被,踉跄着跳下炕,不顾衣衫不整,如同疯牛般撞开身前几个惊骇欲绝的村民,朝着门口扑去!他甚至没看清外面是谁,一头撞在了门框上,额头鲜血直流,也丝毫未觉,只是用手臂死死护着头脸和脖颈,跌跌撞撞地埋头冲入了外面的茫茫夜色之中!
留下的,是死寂的狼藉,呆滞的村民,以及土炕上完全反应不过来的闵二狗。
还有人群里,那个脸上泪痕未干,眼底却燃烧着刻骨仇恨与冰冷决绝火焰的杨翠翠。
她看着杨肆吴逃窜的背影,又看看孤立无援的闵二狗,最后环视着震惊、鄙夷的村民。
“呵…”她轻轻擦掉脸上的泪,嘴角再次勾起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讥诮弧度。
这场戏,终于按她的剧本演到了最高潮。
她输了赌注,也将彻底坠入深渊。但在坠入之前,她已经成功地把闵二狗和杨肆吴一起,牢牢地钉在了小杨村最不堪的耻辱柱上!这份“大礼”,够他们受用一生了!而这,仅仅是开始!母亲那边的处置?她不在乎了,反正已经在地狱,又何惧多添一层油锅?
她的眼神,空洞而疯狂地扫过闵二狗惨白的脸,像是在欣赏自己亲手造就的、最满意的毁灭杰作。夜风呜咽,吹不散这冲天而起的怨怒和即将弥漫整个小杨村的丑闻风暴。
写的还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