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承接涤身首日磨斧砍树的艰辛,续写铁木难伐与怪粥初效:
山林深处,空气里弥漫着腐朽落叶和湿土的腥气。闵二狗和杨肆吴拖着酸痛的身体,终于找到了老疙瘩指定的那片林子。树木看着与别处并无太大不同,枝干虬结,树皮粗糙。
“就这儿了。”闵二狗喘着粗气,把肩上那把锈迹斑斑、刃口布满豁口的破柴斧卸下来,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坠手。他选了棵碗口粗、看着不算太老的树,深吸一口气,学着老疙瘩早上随意演示的动作,抡圆了膀子,狠狠一斧劈了下去!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音骤然响起!巨大的反震力顺着斧柄猛地传回,震得闵二狗虎口剧痛,半边膀子都麻了!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定睛一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那斧刃砍在灰褐色的树皮上,别说砍进去,连块像样的树皮都没蹭掉!只在树皮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反倒是那本就豁牙咧嘴的斧刃上,肉眼可见地又崩开了一个更大的豁口!
“操!”旁边的杨肆吴见状,本就因伤痛和疲惫而烦躁的心头火起,一把夺过斧子,“让开!废物点心!看我的!”他憋着一股狠劲,不顾额角伤口崩裂的刺痛,低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如同劈山般狠狠剁下!
“铛——!!!”
比刚才更刺耳、更沉闷的撞击声!杨肆吴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猛地从斧柄上反弹回来,震得他双臂骨节咔吧作响,胸口气血翻腾,眼前金星乱冒!他噔噔噔连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形,再看那树干——依旧只有一道更白些的印子!而他手中的斧子,那刚刚崩开的大豁口旁边,竟然又多了一道几乎平行的、同样狰狞的裂口!
“这他妈是什么鬼树?!”杨肆吴气得破口大骂,恨不得把斧子砸了。他喘着粗气,死死盯着那两处新添的豁口,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这破斧头本来就钝,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然而,就在他怒视着斧刃,准备再骂几句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两道刚刚崩开的、新鲜锋利的金属豁口边缘,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其缓慢地……蠕动着愈合!如同活物般,锈迹重新覆盖、填补,几个呼吸间,那两道豁口竟然消失不见,斧刃又恢复了之前那副锈迹斑斑、布满旧豁口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两下重劈和崩口从未发生过!
闵二狗也看到了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斧头?!”
杨肆吴更是如同见了鬼,死死攥着斧柄,眼神惊疑不定地在斧头和那坚硬的树干之间来回扫视。这斧头有古怪!这树更有古怪!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一丝明悟。这老疙瘩,果然不是普通人!他给的斧头,他指定的树,都透着邪门!想用这破斧头砍倒这硬得不像话的树,硬劈是绝对行不通的!这斧头会自己“长好”,但砍树却毫无寸进!
“磨!”闵二狗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他想起老疙瘩早上那看似随意却意味深长的眼神。“这斧头……得磨!磨利了才行!”
杨肆吴阴沉着脸,没说话,但眼神里的暴躁被一种冰冷的狠厉取代。他明白了。老家伙是在告诉他们,想干好事,就得先把自己的“武器”打磨好!钝刀子砍硬柴,只会崩坏自己!
两人不再废话,拖着疲惫的身体,在附近找了块相对平整、带着粗糙纹理的青灰色大石头。闵二狗从旁边的小溪里捧了些水淋在石头上,杨肆吴则一言不发地开始,双手握住斧柄,将斧刃压在湿漉漉的石面上,一下,一下,用力地、倾斜着角度来回推拉。
刺啦——刺啦——
刺耳的摩擦声在山林间单调地回响。锈红色的铁屑混合着石粉和水,变成浑浊的泥浆,顺着石面流淌下来。每一下摩擦都极其费力,尤其是对浑身伤痛、饥肠辘辘的两人来说。汗水很快浸透了他们本就单薄的破衣,顺着额角流下,滴落在石头上,和泥浆混在一起。
杨肆吴的额头伤口被汗水蛰得生疼,他咬着牙,动作粗暴而用力,仿佛要把所有的憋屈和怒火都发泄在这块石头上。闵二狗则相对沉稳些,他仔细观察着斧刃的变化,调整着角度和力度,虽然同样累得手臂发颤,但眼神专注。
时间一点点流逝,日头从树梢爬到了头顶,又渐渐西斜。两人的手臂早已酸麻得失去知觉,虎口被粗糙的斧柄磨得通红破皮,渗出血丝。那锈迹斑斑的斧刃,在无数次单调枯燥的摩擦下,终于开始显露出一点不同。顽固的锈迹被一点点磨去,黯淡的金属光泽逐渐显露,那些大大小小的豁口边缘,也被磨得相对平滑了一些,虽然依旧存在,但至少不再是锯齿般参差。
当夕阳的余晖将山林染上一层金红时,闵二狗接过斧子,对着光仔细看了看。斧刃虽然还远谈不上锋利,但至少不再是锈铁疙瘩,显露出一种冷硬的、带着些许寒意的灰白色光泽,那些豁口也被磨得圆润了些,不再那么狰狞。
“差不多了。”闵二狗的声音嘶哑,带着深深的疲惫,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坚定。他掂了掂斧子,感觉似乎都轻快了一丝。
杨肆吴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血污混合物,没说话,只是眼神锐利地盯着旁边一棵碗口粗的铁木。他活动了一下几乎僵硬的肩膀,从闵二狗手里接过斧子。
这一次,他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莽撞地全力劈砍。他深吸一口气,回忆着老疙瘩那看似随意的一挥,调整姿势,腰马合一,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手臂,然后猛地发力,斧刃带着一道微弱的寒光,斜斜地劈向树干!
“嚓!”
一声不同于之前的、略显沉闷但清晰利落的切入声响起!
斧刃终于砍进了树皮!虽然只入木不到半寸,但不再是徒劳无功!坚硬的木屑被劈飞出来!
有效!
两人精神一振!虽然这深度远不足以砍断这坚硬的铁木,但至少看到了希望!证明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接下来的砍伐,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煎熬。每一斧下去,都需要用尽全力,震得手臂发麻,虎口生疼。那铁木的坚硬程度超乎想象,斧刃砍上去,感觉就像在砍一块浸了水的铁疙瘩!每一斧只能劈开一点点木纤维,效率低得令人发指。闵二狗估算了一下,在这里砍倒一棵同样粗细的树,耗费的力气和时间,足够在别的地方砍倒五棵!
可老疙瘩规定了,只能在这一片砍!两人别无选择,只能咬着牙,轮流上阵。你砍十下,我砍十下。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浸透了衣服,又很快被山风吹干,留下盐渍。手臂的酸痛从肌肉蔓延到骨头缝里,每一次挥斧都像是酷刑。杨肆吴额头伤口崩裂的血混着汗水流进眼睛,他胡乱抹一把,继续抡斧。闵二狗虎口磨破的地方渗出的血染红了斧柄,他也只是撕下破衣角缠住,继续咬牙坚持。
太阳彻底落山,暮色四合。两人看着地上那堆好不容易砍倒、劈开、勉强符合“手臂粗硬木”标准的柴禾,估摸着大概够烧一锅粥了。但想起那口锅的豁口和老疙瘩深不可测的手段,两人心里都没底。
“再多砍点。”闵二狗喘着粗气,声音嘶哑,“那锅……怕也不是省油的灯。”
杨肆吴没反对,两人又强撑着,在昏暗的光线下,多砍了十几根柴禾,这才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扛着沉重的柴捆,一步一挪地回到那间破败的茅草屋。
屋里,老疙瘩正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仿佛对他们的辛苦视而不见。
闵二狗放下柴禾,顾不上浑身酸痛,赶紧走到墙角那个破水缸前。缸底的水不多,他小心翼翼地用破瓢舀出一些,倒进那个豁了口的双耳铁锅里。然后又从那袋杂粮米里舀出几勺混杂着砂石、霉味刺鼻的粗粮,倒入锅中。水米比例,只能凭感觉。
杨肆吴则蹲在灶台前,开始生火添柴。灶膛里塞进几根他们千辛万苦砍来的铁木柴。火折子好不容易点燃了干燥的引火草,火苗舔舐着柴禾。
不出两人所料,这柴禾果然难烧!火苗在铁木柴上跳跃着,却烧得异常缓慢,仿佛那木头里浸满了油脂却又点不着,只冒出浓密呛人的黑烟,熏得人睁不开眼。火势微弱,舔着锅底,锅里的水半天都没个动静。
“添柴!使劲扇!”闵二狗被烟呛得直咳嗽,催促道。
杨肆吴黑着脸,又塞进去几根柴,拿起一块破木板拼命扇风。浓烟滚滚,火苗总算旺了一些,锅里也终于开始有了细微的咕嘟声。
但这粥煮得极其艰难。柴禾烧得慢,火候就难控制。火大了,锅里的水米混合物就疯狂地从那个豁口往外溢,浇灭灶膛里的火;火小了,锅里就死气沉沉,半天没个气泡。两人只能手忙脚乱地守在灶台边,闵二狗时不时搅动一下锅里的粥,防止糊底(虽然那米能不能糊底都难说),杨肆吴则像个鼓风机一样,不停地添柴、扇风、清理溢出的粥水、重新点火……
时间在浓烟、焦糊味和手忙脚乱中缓慢流逝。直到月上中天,那口破铁锅里的东西,才终于呈现出一种粘稠、灰黄、夹杂着黑色糊块和未化开砂石的、勉强可以称之为“粥”的状态。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霉味、焦糊味和某种草木灰烬气息的味道弥漫在小小的窝棚里。
两人早已累得脱力,瘫坐在灶台边的草堆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老疙瘩睁开了眼睛。他慢悠悠地起身,走到灶台边,拿起一个破木勺,在锅里搅了搅,舀起一勺看了看那粘稠灰黄、卖相极差的糊状物,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嗯,火候差点意思,米也没化开。”他淡淡地评价了一句,然后拿起两个同样豁了口的粗陶碗,各舀了大半碗,“凑合吃吧。”
他将碗分别递给闵二狗和杨肆吴。
两人看着碗里那难以描述的东西,胃里一阵翻腾。但三天水米未进,加上这一整天的恐怖消耗,身体的本能早已压倒了所有嫌弃。他们几乎是抢过碗,也顾不上烫,狼吞虎咽地就往嘴里扒拉。
那味道……难以言喻!霉味、土腥味、焦糊味、砂石的硌牙感……简直是对味蕾的酷刑!但两人都强忍着,拼命往下咽。只要能填饱肚子,毒药他们都敢吃!
然而,就在这难以下咽的粥滑入喉咙,进入胃袋的瞬间——
一股奇异的暖流,毫无征兆地从腹中升腾而起!
这股暖流并不猛烈,却异常坚韧,如同冬日里的一股温泉,迅速蔓延向四肢百骸!手臂上那挥斧磨出的酸痛、虎口磨破的刺痛、腰背的僵直麻木……在这股暖流的冲刷下,竟然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缓解、消退!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感,如同沉睡的火山苏醒,从他们疲惫不堪的身体深处缓缓滋生、弥漫开来!
虽然身体依旧沉重,饥饿感也并未完全消失,但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虚弱感,却实实在在地被驱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如同被夯实过的、充满韧性的力量感!
闵二狗和杨肆吴同时停下了吞咽的动作,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手中那半碗灰黄粘稠的“粥”,又猛地抬头看向对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和狂喜!
这粥……有问题!不,是这粥……有效!
老疙瘩看着两人脸上震惊的表情,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慢悠悠地又给自己舀了小半碗,吸溜了一口,咂咂嘴,仿佛在品尝什么美味。
“吃吧,愣着干什么?”他含糊不清地说道,“山里的土养人,吃了土里长的东西,自然长力气。这道理,老祖宗早讲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