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密码

在那熙熙攘攘的奶茶店里，收银机冷不丁卡纸了，发出一阵恼人的“咔咔”声。宋芯蕊就站在一旁，目光却像被磁石吸引住了，直勾勾地盯着许凡的后颈。此时的许凡，正猫着腰专心修理那台出故障的机器，他的一举一动，莫名让宋芯蕊的思绪飘到了学校的物理实验室，那熟悉的操作台，还有眼前这随着他动作，在衣领间若隐若现的浅褐色小痣，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2017年9月3日，金萱乌龙三包。” 许凡冷不丁地念出了卡纸上的字迹，修长的手指在那满是茶渍、斑驳不堪的纸带上停了下来。宋芯蕊赶忙凑过去一瞧，在那模糊不清的打印痕迹里，竟藏着用铅笔写下的函数式，这不正是陈璐病历上记录肿瘤体积的公式吗？她的心跳陡然加快，一种莫名的紧张和疑惑涌上心头。

窗外，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疯狂地拍打着玻璃幕墙，仿佛要将这世界砸个稀碎。就在这时，许凡像是突然被什么击中了，猛地撞开后门，一头扎进了那倾盆大雨之中。宋芯蕊见状，想都没想，立刻追了出去。只见许凡跪在垃圾桶前，双手疯狂地翻找着，像是在寻找什么无比珍贵的东西。原来，是装有干茉莉的茶包被误扔了，那茶包上“许大呆”的卡通画像，早已被雨水泡得不成样子，像是一幅抽象派的画作，可包装里的干茉莉却完好无损。

“你疯了吗？” 宋芯蕊举着伞，一个箭步上前，一脚踩住了那个正被雨水冲走的茶包，帆布鞋瞬间陷进了泥水里，溅起一片泥花。许凡的手背不知何时被铁皮划出了一道道血痕，殷红的血混着雨水往下淌，可他却像是浑然不觉，脸上还挂着痴痴的笑，嘴里喃喃道：“这是她最后一次寄来的配方……”那笑容里，藏着无尽的落寞与执着，让宋芯蕊心里一酸。

夜深了，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沉睡，可那仓库里却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碘酒味，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宋芯蕊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那个至关重要的茶包，缓缓放在紫外线灯下。刹那间，淡蓝色的字迹浮现了出来：“新茶季要来温哥华。” 看到这行字，宋芯蕊的手猛地一抖，培养皿里的茶汤不受控制地泼洒出来，正巧溅在了陈璐的CT片上。诡异的是，那原本清晰的肿瘤阴影，竟在这一瞬间扩散成了一片枫叶的形状，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神秘的力量。

“这是医用显影剂反应。” 宋芯蕊的声音不自觉地发紧，微微颤抖着，指甲下意识地抠着实验台的边缘，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痕迹。而许凡此刻正拿着放大镜，全神贯注地研究着茶包的封口，在那毫不起眼的地方，竟藏着一幅微雕的医院平面图，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激动地说道：“她可能在302病房。” 那声音里，满是兴奋与期待。

突然，奶茶店毫无征兆地停电了，整个空间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宋芯蕊赶忙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那一束微弱的光，照亮了许凡微微颤抖的手指。两人在冷藏柜后面摸索着，竟发现了一个暗格。陈璐用红茶菌在玻璃上培养出了复杂的函数图像，在这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神秘。宋芯蕊的呼吸急促起来，温热的气息轻轻喷在许凡的耳后，她压低声音说道：“这菌落生长周期……正好是化疗间隔。” 许凡的身体微微一僵，似乎被这个发现震撼到了。

在这连绵不绝的暴雨声中，宋芯蕊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光，她第一次完整地拼出了时间线：原来每个茶包都对应着一次化疗，每一道看似普通的茶渍里，都藏着陈璐的医疗密码。当许凡对着陈璐的假发照片发呆时，宋芯蕊偷偷举起手机，拍下了他的侧脸。第二天，奶茶店便推出了一款新品，名叫“雾里看花”，那配方卡上，画着一只流泪的熊猫，仿佛在诉说着他们心中的哀伤与迷茫。

校医室里，消毒水的味道格外浓烈，让人闻着有些难受。宋芯蕊坐在许凡身边，细心地给他包扎手上的伤口，一边包扎，一边忍不住嗔怪道：“你再这样不管不顾地找下去，可就要挂科了。” 说着，她故意把纱布系成了一个俏皮的蝴蝶结，可在病历本上，却不自觉地画出了肿瘤体积的计算式。许凡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宋芯蕊的手腕，眼睛瞪得大大的，激动地说：“这个参数是不是……”

宋芯蕊的钢笔尖在桌面上不停地戳着，留下一个个小小的坑。她为了翻译陈璐那满是专业术语的英文病历，熬了整整一夜，此刻，浓重的黑眼圈就像晕开的茶渍，显得疲惫不堪。她强打起精神，刚想开口说“下周随堂测验的重点……”，话还没说完，就被许凡的一声惊呼打断了。原来，陈璐在透析记录的背面，画着奶茶店的平面图，还特别标注了“暗格在椰果箱第三层”。

又是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两人带着满心的期待与紧张，撬开了那个神秘的集装箱。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惊呆了，里面是陈璐精心准备的“时光胶囊”，365个茶罐整齐地拼成了一片枫叶的形状，每个茶罐里都装着当日的茶包和详细的医疗记录，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宋芯蕊的指尖轻轻扫过第366个空罐，里面静静躺着一封未写完的信，上面写着：“等新茶长出新叶……” 那未完成的话语，就像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团，让人心中充满了无尽的遐想与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