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芯蕊咬着铅笔头，双眼紧紧盯着电脑屏幕上的CT影像。奶茶店打烊后，四周一片寂静，唯有打印机吞吐纸张的声响格外清晰。许凡蹲在货架前，认真地排列着茶罐，第366号空罐投在墙面上的阴影，像一道尚未愈合的伤口，显得格外刺眼。

“肿瘤体积又扩大了3.7%。”宋芯蕊故意把报告单抖得哗啦作响，打破了这份寂静。许凡的后背猛地一僵，手中正摆弄的茶罐险些滑落。那是陈璐最后一次化疗时寄来的金萱乌龙，罐底刻着经纬度坐标，承载着他们之间特殊的回忆。

暴雨如注，重重地敲打着仓库的铁皮顶。宋芯蕊突然一脚踢翻脚边的椰果箱，大声质问道：“你打算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散落的椰果滚到许凡脚边，每一颗都贴着陈璐亲手画的熊猫贴纸，显得格外可爱又扎眼。他下意识地蹲身去捡，却发现箱底粘着一张泛黄的快递单，收件人地址被咖啡渍晕染，隐隐约约呈现出温哥华医院的轮廓。

深夜，实验室里弥漫着红茶菌独特的酸味。宋芯蕊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培养皿中的菌膜，在紫外线灯的照射下，菌膜上显现出心电图的波形。“这是陈璐上周的心率数据。”她轻声说道，随后把菌膜贴在玻璃窗上，雨滴顺着波峰缓缓流淌，仿佛也在诉说着病情的严峻，“癌细胞已经转移到了心室。”

听到这话，许凡的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血珠慢慢渗进陈璐的病历本。宋芯蕊见状，突然抓起他的手，拿着棉签蘸着碘酒，仔细地在伤口处涂抹：“别让她连你的健康也带走。”在消毒水刺鼻的气味中，她不经意间瞥见病历夹层露出半张照片——陈璐穿着百褶裙在输液，裙摆下却藏着密密麻麻的计算公式，让人看了心疼又敬佩。

突然，奶茶店跳闸了，黑暗瞬间笼罩。冷藏柜在黑暗中发出诡异的嗡鸣声，让人心里直发毛。宋芯蕊举着手机电筒照过去，只见菌落在玻璃门上蔓延，竟形成了函数图像。许凡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呼吸轻轻喷在她耳后：“这是……透析液流速方程？”

“不止。”宋芯蕊的指尖划过玻璃上的冷凝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这些菌落的生长周期，对应着化疗药物的代谢时间。”手电筒的光束不住地晃动，许凡的侧脸在菌膜的投影里忽明忽暗，他的睫毛在玻璃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显得格外落寞。

校医院的输液室里飘着淡淡的茉莉香，宋芯蕊举着吊瓶，静静地看着昏睡的许凡。他的手背贴着和陈璐同款的输液贴，床头柜上摊着未完成的茶渍密码，似乎藏着无数的秘密。护士掀帘进来时，宋芯蕊慌忙藏起偷拍的许凡睡颜——照片的边角露出半张CT片，肿瘤的形状像极了一只哭泣的熊猫，让人揪心。

暴雨肆虐，冲垮了奶茶店后巷，竟意外露出埋在地下的铁盒。宋芯蕊跪在泥水里，费力地挖出陈璐的告别信，防水袋里还装着未寄出的枫叶标本。雨水冲刷下，叶脉纹路愈发清晰，竟是温哥华医院的平面图，302病房的位置标着一颗已经褪色的奶糖，那是他们之间独有的标记。

许凡举着伞匆匆赶来时，宋芯蕊正用碘酒涂抹枫叶背面。显影的字迹让许凡的瞳孔骤缩：“明天来做杯测师……”地址栏被雨滴晕开，墨迹缓缓流向奶茶店的坐标。宋芯蕊的帆布鞋深陷泥泞，看着许凡奔向雨幕的背影，她突然将枫叶撕成两半，心中的痛苦与无奈也仿佛随着这一撕，宣泄而出。

大学食堂里，豆浆蒸腾着热气，一片温馨的景象。宋芯蕊偷偷换了许凡的茶杯，杯底贴着陈璐最后的医嘱：“好好吃饭。”她嚼着冷掉的油条，看着许凡对着漂浮的茉莉花瓣发呆——那花瓣分明拼出个未完成的函数符号，仿佛在提醒着他们那些未完成的约定和回忆。

许凡盯着茶杯里漂浮的茉莉花瓣，那似有若无、未完成的函数符号，就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了他的心。他的目光有些呆滞，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和陈璐相处的点点滴滴。

陈璐穿着百褶裙输液的模样，裙摆下藏着的计算公式，还有那罐底刻着经纬度坐标的金萱乌龙，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中不断浮现。如今，陈璐的告别信、未寄出的枫叶标本，以及那些关于病情的残酷消息，都如同一座座沉重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心里满是懊悔，懊悔自己之前的逃避，没能直面陈璐的病情，像是个胆小鬼一样自欺欺人。同时，又被深深的担忧和牵挂填满，他不知道陈璐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在那遥远的温哥华医院里，她独自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宋芯蕊的举动，无论是提醒他注意健康，还是那些藏着秘密的发现，都让他感到温暖，却又伴随着愧疚。他在心里默默发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定要振作起来，为了陈璐，也为了那些珍贵的回忆。

第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