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被蜜桃香冲淡时,丁程鑫正用水果刀削第三只水蜜桃。果皮连着果肉螺旋状坠入垃圾桶,他垂着眼皮把最后半圈果皮咬断,齿尖衔着桃肉转身递给病床。

温予舒蜷在自动升降床的夹角里,石膏腿搭在彩虹条纹的靠枕上。她刚伸手要去接,丁程鑫突然将水果叉换到打着石膏的左手:"烫伤还没好。"他说这话时右手正捏着银色叉子往果盘戳,带疤的虎口离她散在枕套上的发尾仅剩两厘米。

窗户开着的角度很刁钻,刚好让六月的风掀起薄荷绿窗帘扑在丁程鑫的后腰。他今天穿oversize的灰卫衣,弯腰时领口露出截红绳,吊坠却塞进了衣服内侧。温予舒数着他切水果时肩胛骨的起伏频率,忽然发现窗帘绳上新绑了只hellokitty挂件——是她送他的生日礼物。

“你在干什么？”

丁程鑫手背的青筋在削桃子时绷成山峦的弧度,果皮突然断裂的刹那,温予舒伸出的食指恰好戳在他突出的腕骨上。石膏边缘擦过他卫衣下摆,蹭起一小片静电火花。

"别动。"

他突然单膝跪在床沿,腾空的那只手撑在她耳侧的止吐贴包装袋上。六月的阳光恰好在此时穿透云层,把他睫毛投下的阴影网进她瞳孔深处。

果盘里的水晶葡萄开始往下滴糖水,温予舒数到第七滴时,听见他用后槽牙磨出一句:"你输着氯化钾还敢乱动。"

墙角的加湿器突然发出咕噜声,丁程鑫的喉结在薄荷香雾里滚动半寸。他垂眸用水果叉戳起块桃肉递过去,冰块在玻璃杯里转了个圈——卫衣袖口露出半截红痕,像是舞台烟花溅落的灼伤。

温予舒咬住叉子时舌尖擦过钢制齿尖,丁程鑫忽然捏着叉柄往自己方向扯了半分。快要氧化的果肉渗出琥珀色汁液,顺着她下巴坠向锁骨窝的瞬间,他屈起指节抹过那处凹陷。

"粉底蹭花了。"他哑着嗓子把湿巾叠成规整的方形,塑料包装上的碎花图案突然发出脆响——电梯方向传来错乱的脚步声。

丁程鑫猛然转身把温予舒按回枕头堆里,左手抓起床尾的病历本。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擦过他锁骨时撕开道凉意,那根红绳终于从领口荡出来,末端系着柄褪色的银色哨子。

"闭眼。"

他忽然用掌心覆住她眼睛,右手食指抵在自己唇上。病房门被推开的气流掀起他后颈汗湿的碎发,消毒喷雾的味道涌进来时,温予舒数清了他腕表秒针跳过十八格。

护士推着发药车咔嗒咔嗒远去后,丁程鑫撤开手的动作像是在拆易碎品包装。他的虎口卡在温予舒耳骨后方没移开,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她耳垂上的医用胶布。

"要把暮光之城的台词本藏枕头底下多久?"他突然从她后颈抽出发皱的便签纸,泛黄纸页上满是治疗师布置的呼吸训练标记,"隔着两间病房都能听见你在念英文台词。"

温予舒抓过床头的橘色握力球砸他,丁程鑫偏头躲开时带倒了蜂蜜柠檬茶。深琥珀色液体在瓷砖上漫成破碎的岛屿,他蹲下身擦拭时,卫衣帽子正好罩住她吊着输液管的手。

"今天的热搜..."她忽然揪住他帽子抽绳,"你团队发了声明说..."

"看护期间的违约赔偿降了七成。"丁程鑫突然攥住她指尖的刹那,加湿器的雾气突然凝结成水珠坠下来。他跪坐的膝盖压在温予舒散开的病号服衣摆上,袖口撩起时露出腕间三道淡粉色的抓痕——是昨天给她换弹力袜时被无意识挠伤的。

"声明说我是自愿留下。"碎冰在蜂蜜茶里碰撞出银河的声响,"反正这些年私生闹出的住院费..."他突然噤声,喉结带着红绳在阴影里沉浮。温予舒的氧气面罩滑落到下巴,喘气时在镜片上呵出片粉白雾气。

两个人在四溅的柠檬茶里僵持了十七秒,直到院廊传来孩童嬉闹的拍球声。距离最近的水渍正巧漫到丁程鑫漆皮靴边缘,虹光泡泡从走廊飘进来的刹那,他突然撩开卫衣下摆。

温予舒的视线正巧撞上他左腹擦伤的蝴蝶状疤痕,还没反应过来,怀里突然被塞进个雪莉玫保温袋。隔水层里的无糖仙草冻微微颤动,塑料盒盖上潦草地贴着便利贴——用红色荧光笔画的哭脸面包超人。

"你不是说..."她捏着那只吊盐水时攥变形的盒盖,指甲在便利贴边缘磨出毛边,"杀青前戒糖?"

丁程鑫正弯腰擦拭第三遍地板,听到这话时单手拆了颗柠檬糖抛进嘴里。融化的糖纸黏在食指,他随手摁在温予舒的石膏上,金箔纸在夕阳下晕染出破碎花火。

消毒车轱辘碾过445病房的门缝时,丁程鑫突然捏住她左脚踝。温予舒抽气的瞬间,他指尖沿着石膏边缘伸进去半寸:"护士说淤血要揉开。"卫衣兜帽的阴影笼住他大半张脸,虎口发力时扯松了发尾的银丝带。

"明天止痛泵就撤了。"他的大拇指抵在她跟腱的敏感处打圈,"你要是..."玻璃杯突然被窗缝漏进的风掀倒,碎冰泼在病历本上融成奇怪的符号。丁程鑫的掌心还沾着桃子甜香,突然托住她后脑勺往枕头上按。

"闭气。"

他突然用牙齿咬开氧气阀的动作比手术灯还亮,蓝色输液管缠在他戴尾戒的小指上发颤。温予舒睁大的瞳孔里,丁程鑫的睫毛在面罩上投下栅栏状的阴影,呼吸阀数值从42%攀升至89%的警报声里混着他汗湿的气息。

护士推门查看时,丁程鑫正举着《暮光之城》台词本坐在陪护椅倒背如流。他翘着二郎腿若无其事地踢翻垃圾桶,被血氧仪压住的便签飘出来,露出擅自修改的台词笔记——在"Bella,you are my life now"旁画了只流口水的柴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