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灯劫

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刮出清透的扇面时，严浩翔正解开衬衫纽扣。机场高架桥的照明灯穿透雨幕，将他锁骨折射成泠泠的银，藏在西服内袋的果冻条抵着心跳发烫。

温予舒拖着登机箱转过拐角时，严浩翔立即扯松领带卷起袖口。冰雨斜打在手背激起细小疙瘩，他在她踏出自动门的刹那掐碎草莓果冻，绛红色汁液顺着虎口爬上苍白的腕。

"今晚的西北锋面真热情。"严浩翔接过她的行李，刻意侧身让寒风灌入敞开的领口，"咳咳......可能是接机厅的暖风太足。"血渍在纸巾洇开成半朵红梅，随咳嗽声飘落她鹿皮靴面。

温予舒褪下羊绒斗篷的动作比他预想更快。带着体温的织物兜头罩住他发颤的肩膀，玉兰香混着她残留的护手霜抚平新生的鸡皮疙瘩。"肠镜复查的病理报告呢？"她突然翻开他西装内袋，捏出未拆封的果冻包装，"上次用辣椒酱伪装胃出血的教训不够？"

暴雨在穹顶炸开惊雷。严浩翔就势将额头抵住她眉心，滴水的前发扫过她轻颤的睫毛："说实话，"被困在彼此吐息间的果冻袋渗出甜腥，"上周看见你和诊所医生聊笑时，这里......"他牵引她的手压住左胸，布料下心跳如困兽突围，"比见到私生跟车时跳得还要失控。"

停车场感应灯逐排亮起，温予舒甩开的手撞上后备厢开关。严浩翔忽然擒住她手腕按在车顶："雨刮器故障了。"他俯身时冷雨顺着下颌坠落，在真皮座椅上溅出破碎银河，"帮我看看连杆结构？"

温予舒的后颈被迫卡在方向盘与他的胸膛之间。严浩翔假意调试雨刷操控杆，湿透的衬衫贴出肌肉纹理，随动作摩挲她后腰，他调慢的雨刮节奏与心跳共振。

暴雨偷换了断续的尾音。严浩翔突然从手套箱翻出褪色的诊疗单，印着去年今日的假病历在雨雾中模糊："如果今天真的咳出血......"尾指勾缠住她的项链搭扣，"你会不会像给流浪猫顺毛那样摸摸我的发梢？"

引擎盖蒸腾的热气扭曲了路灯。温予舒旋开保温杯递向他失温的唇："车险包含道路救援。"氤氲的热可可香气中，她抹去他颊侧伪装的"血渍"，"严先生该续购的是演技保险。"

转向灯在雨中眨成暧昩频率。严浩翔忽然咬破第二枚果冻，绛色汁液顺着下颌滑至锁骨："监护仪记录的数据会骗人，"他卷起裤管露出伪造的术后敷料，"但发抖的膝盖不会。"

安全带的金属扣磕碰声惊碎寂静。温予舒倾身将暖风调至最大时，严浩翔偏头咬住她飞散的耳坠："承认在担心我有这么难？"蓝莓硬糖在唇齿间碎裂，"就像你永远假装闻不到我偷换的香薰款式。"

轮胎碾过水洼的震颤中，后视镜映出两道虚化的影子。严浩翔舔去她唇角晕染的果冻残渍："其实根本没预约复查。"腿间伪造的疤痕贴被空调吹得翘边，"只是想看你为我露出这种表情——"指尖游弋至她跳动的太阳穴，"这里蹙起的细纹，像烟火棒燃烧后的金线。"

斜插进车流的救护车惊起一串鸣笛。严浩翔就势将副驾放平成床，捻着融化大半的退热贴封住她的诘问："真正的旧伤在这里......"牵引她的手划过后腰，肌理分明的沟壑蒸腾着薄荷沐浴露的气息，"三个月前的音乐节庆功宴，某个小醉鬼咬的牙印。"

路灯在暴雨中化作流萤。严浩翔终于摘掉伪装用的平光镜，眸中星芒刺破所有虚妄的阴翳："要验证真伪吗？"须后水混着溶化的草莓糖霜洇湿彼此唇纹。"

天际绽开的闪电照亮导航屏。严浩翔把车速压在市限最低值，潮湿的呼吸漫过温予舒解锁手机的指尖："现在导航终点设为心跳过速抢救室，"他轻咬她调节空调的腕脉，"还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情侣钟点房？"

雨刮器在玻璃上剐蹭出半首歌的时间。温予舒忽然解开他衬衫第四颗纽扣，将草莓果冻挤在伪造的"术后疤痕"上："现在去医院。"指尖抹开甜腻的赝品血迹，"把你这颗泡在蜜罐里的心脏剖出来消毒。"

街景在车窗化作液态星河。严浩翔突然扳过后视镜对准彼此："看仔细了，"喉结滚动吞咽她眸中的倒影，"这颗心跳动的频率——"他按下车窗任凭风雨灌入，"从遇见你那夜，就再没正常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