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把恐惧表现出来,是因为我发觉你已经怕了。我若一样,谁为我们这一方撑住气势。”半晌,阚蕊道,算是回了他刚刚的问题。
“什么?谁说我怕了。”金凌双手抱臂,“明白了,你是瞧不起我。”
“嗯?难道你没怕?”阚蕊闻言,巧笑倩兮。
“没,没有!”
“当真?”
“当真!”
“嘁。”阚蕊边打趣他,边拿竹夹入水去搅茶香。
话不再说下去,怀中一朵牡丹的小人儿顿时消了音,时不时孩子似的瞧阚蕊几眼,许是在想她到底信没信他。
“喂,你弄这个做什么?”
“都说品茶使人心思宁静,更何况这提神醒脑的绿茶。”阚蕊笑得俏皮,把分好的茶推给他,“小公子可别牛饮了事。”
金凌端起茶盏,撇去雪沫乳花轻呷一口。余味无穷,舒展开了他颦起的眉。
“……其实,我并不想当什么家主。”
“嗯,那么多人觊觎这个位置,阿凌难免心累。”
“我犯愁的不是这个。我是……”他一时语塞,黯然瞧阚蕊,四目相对,霎时又倔强地扭开了头,换了句要说的话。
“而且……”金凌说到这里,忽然止住。奈何垂下的狭长眸子,藏不住怀念与不舍。
阚蕊猜,可能只有她和江宗主能看到他这脆弱不安的一面,内心不禁五味杂陈。
“是了,当家主并非容易事。”阚蕊仔细地掩下感伤,瓷音泠泠掷地有声,“可阿凌的未来,兰陵金氏的未来,阿凌不要了?
“道理,阿凌都懂。阿凌若觉得一个人很累,回头看,我在你身边。”
金凌抬头瞧阚蕊,耳朵略有些泛红。半晌,他眼中的纠结与迷茫逐渐散去了些,道:“你……愿意陪我一起走下去?”
金凌不常把“谢”字挂在嘴边,他炽热的眼眸,已经表明了感激。
“待君心付瑶琴意,朱弦不为佳人绝。”
*
“常听人说,茶汤中最珍贵新鲜的,是头三碗,你弄的也足够三碗。”他借着煌煌烛光囫囵看过来,眉挑三分。“你我两碗,那剩下的是留给谁?”
“阿凌觉得,谁能在宗主之路上助你一臂之力?”
此言所指,明显不是阚蕊。
金凌思量了片刻,道:“我舅舅?”
“江宗主小小年纪时接掌江家,实在令人钦佩。自然,也有足够的治家之道,可以传授给阿凌。
“你二人是舅甥关系,只要你真心求他,他不会吝啬。阿凌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哼,谁知道,关键时刻还是得求他。”
“怎么,不情愿?阿凌竟这般不谦虚。”
“……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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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莲花坞安静极了。若细听,还能听到有修仙之人在翻墙越瓦,游走坞中。
金凌领着阚蕊御剑,轻车熟路地到了云梦。于是运起轻功,衣袂翻飞,一直到了殿前。
这个时辰,江澄还未歇下。
那些侍卫见是金凌,也没拦着。倒是有只灵犬风风火火地朝他扑来,撞了满怀。
“仙子!”金凌眸中马上被欣喜填满,为仙子顺了顺毛发,“几日不见,准是想我了。”
阚蕊亦梨涡浅笑,微微整理了下鬓旁垂落的青丝,准备陪他进去。许是听到外面声响,正忙于政务的江宗主已经令小厮来迎了。
“只有夜晚来求学,才不易被大长老他们发现。”阚蕊小声提醒道,“阿凌可要珍惜机会。”
金陵点点头,遂与阚蕊随小厮进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