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汉坠九州,灯火万家楼。又是一天亥时。
霜降悄过,料峭萧冷。金凌一颗原本没几分把握的心,却在半个月的勤学中逐渐温暖了起来。
自从那日去求江宗主得允后,金凌便毫不客气地夜夜来叨扰他。
金凌自幼父母双亡,由江澄一人又当爹又当娘拉扯到大,让对方操碎了心。谁知道这厮学什么不好,偏偏也是个傲性子。待金凌长大后江澄便只带他夜猎,从没见他态度如此诚恳。
金凌难得的听话挺让江澄欣慰,特意延晚就寝时间陪金凌修习。阚蕊厨艺尚可,便给他们与几位亲近的江家子弟做些夜宵,表明心意。九月九至,五色的重阳糕制成,大伙赞不绝口。
至于治家之道,江宗主有言:“心性成熟,修为深厚,方可探寻。”
这一夜,阚蕊照列忙活完后回到房中小歇,却发现自己的棋盘被哪个调皮的偷拿了去,无奈寻来几卷诗词打发时间。
指尖抚摸篆刻小字,潋眉细看,选了最钟意的一则反复品读。
“轩窗友儿桃花色,
嬉我眼波春心测。
妙词险韵三两声,
觑郎执素分平仄。”
阚蕊莞尔。
“闺蜜巧讲玩笑话,嗔我为意中人红了脸颊?”
究竟是怎样痴心的女子,任萧郎敲开心扉,乱了一江春水?
放下竹简,阚蕊眺着朦朦胧胧的月色,任凭如丝细雨溅起星星点点的记忆,游回遥远的总角年华。
那一年初见,温风作酒,波纹如绫。是在绮丽的云梦。
莲步生花,足点香繁,飞燕游龙般跳跃荷塘间,摘下几朵莲蓬。剥开圆润的莲子,娘亲笑指那黑漆匾额,道:“这便是莲花坞。”
阚蕊手搭凉棚望去。校场上休息时光的紫衣少年们或是打闹嬉戏,或是借机切磋,好不热闹。
比起青春洋溢的师兄弟们,指挥台上傲气逼人的江宗主有着截然不同的霸气侧漏,不怒自威。
再往旁看,有抹与满眼紫色校服迥然不同的灿金。
那是阚蕊第一次见到金星雪浪袍,只觉得光芒万丈,叫人移不开眼。
她自幼父母散,随娘亲各地奔走,辗转劳碌。八九岁时想去修仙,奈何家境实在平平,填饱肚子尚且成问题,只好先放一放。
娘亲累了,阚蕊让她先歇息,蹦跳着到附近寻吃食。
忽远忽近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奶油做的滴酥不用尝就已经能料到甜蜜蜜的口感;卖相好的紫苏膏和荔枝膏像是醮在什么上都很好吃一样;糖浸木瓜块和水晶皂儿让见了的人不禁啧啧称赞美食文化的博大精深……
“一个个的价好高。”阚蕊小嘴一嘟腹诽道。
恰好,不远处有人喊着卖饼。
“油饼嘞,刚出炉的油饼!”
“这个肯定实惠。”阚蕊蹦蹦跶跶,三步并作两步奔去,“两张!”
“好嘞!”小贩接过钱,麻利地取了饼,裹上层精致的油纸给阚蕊,动作行云流水。
那饼香气四溢,尤其入了阚蕊这样已一天一夜滴水不沾粒米不进的孩子鼻中,宛如三点柔美星光飞到了眼前伸手便能触及,实在令人把持不住。
她抓紧饼急匆匆往回跑,边纠结到底要不要尝一口,边吞着口水低头去看那好好。
玲珑的油纸裹上香喷喷的饼,平添了几分小巧别致,可爱极了。
舔了舔干瘪的唇,正要去咬,大概是老天怜惜美味,让阚蕊还没尝到就一不留神被谁绊了一跤。
“呀!”
如葱般细嫩的手指搓破了皮,美味也被甩出油纸,沾上脏兮兮的灰。
阚蕊顾不上自己,膝行半步想过去,怎料发现另一条腿也磕伤了,不能走动。
绊她那人喊道:“这是哪家的,居然敢撞上本公子?实在是无理!”
抬头看,那小人儿高高在上,掐着腰盛气凌人模样。阚蕊吓得怔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喂,问你话呢。走路不长眼睛?……哭什么哭!”
“呜呜呜呜,还我好吃的。呜呜呜……”
“喂……你倒是说句话!”
“还我好吃的!呜呜……”
“……好吧,算你走运,撞的是本公子。我去再给你买就是……倒霉!”
“……好!”他翻了个白眼,伸出胳膊要拉阚蕊。她拽上,使力却被疼到起不来。
“……笨死了!本公子背你!”他道。
“算我倒霉!”他蹲下身,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