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坞试剑堂·子时*
两剑相击,落下清亮嗡鸣,绕梁数圈不绝。一个轻巧的身影自上方翻下,金凌握回岁华,飞舞的衣袂扫起两行贼风,吹得烛火凌乱摇曳。
他这手飞剑声东击西。看似人在阚蕊身后,实则剑锋已逼近眉心,于他所控制。
这一招,论巧劲可谓四两拨千斤;论力度却还不至于令她心服口服。
金陵道:“你……还好?”
“自然。”阚蕊笑言,“阿凌今日怎么了,总感觉你有点力不从心?”
其实面前少年状态极好,可惜总是留了后招一般点到即止。曾几何时,她与他是比试过的,依稀记得他总会红着脸,一点不拐弯抹角地硬邦邦让阚蕊几招。
然而,就算让着她,他也会绵里藏针见招拆招,然后出其不意。
“……”
金陵不做声,咬紧了唇欲言又止。只是似乎并不敢瞧阚蕊,唇瓣也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了几下。
下一刻,阚蕊心中豁然明了——小孩子总是不多想的,大了些才会看重什么授受不亲。
一旁的江澄道:“阿凌,有本宗主护卫,你还起了担心不成。”一句疑问,被他冷冷地说成了陈述,略带不满。
“我,我哪里!”他朝阚蕊瞪眼,大喝一声飞身挑剑来。她亦迎他,剑法行云流水。金凌许是终不赧然了,剑芒自岁华的剑武乾坤中飘然漾动,霎时堂内浩气四塞。
修仙之人体力较佳,可动得久了一样会有所倦怠。这一打,便是小半柱香。雪额层层细汗融作豆大的珠子滚落,你来我往酣畅淋漓,不亦乐乎。
“当!”
岁华剑气动天下,胜阚蕊三分不止。她在剑即将飞出时慌忙反手收回。那边少年趁机欺身而上,势如破竹。脚步逼近,仿佛下一秒就能将黑夜也撕裂。她自愧不如,皓腕一软,败下阵来。
金凌原是直立着的,见阚蕊疲惫单膝跪地,忙止了步子。他大口喘着粗气,随手理了下散乱的青丝,收剑奔来。
“……你没事吧?!”少年敛了凌厉锐意,伸手欲拉阚蕊起身,但又在刚伸过来后便缩了回去。在旁的江澄皱了皱眉。
阚蕊抬眸瞧他伸过手的地方,略感酸楚。不知怎的,总觉得有什么想拥有却无法触及的情感愈发强烈,于脑海的某座孤岛上乱弹琵琶,拨动心弦,五味杂陈。
不过,这样的感触只一刹那足矣。阚蕊喘了口气,扶膝起身,笑道:“不错嘛阿凌,亲自浅尝,才发觉你又强大了这么多。”
金凌兴许仍有些赧然,脸上的绯红还没完全褪去,眼观鼻鼻观口地收起剑,对阚蕊抱了抱拳。
阚蕊转身对江澄道:“这些时日,替金凌多谢江宗主不吝指点。”
那人不语,点头示意。在这纷繁的世间,少有人能料到他心中所想。
半晌,待他们都调整好状态,江澄又提点了几句金凌的不足,几人裹上棉斗篷,一同出了试剑堂。
深秋的夜里薄寒料峭,风儿翩跹起舞,偌大的银色天幕上星斗纷纭,静谧无声。
“这些天,谢您宽厚,容我在此等待。”与金凌一同对江澄作礼后,阚蕊道。
江澄只是简单地摆摆手,转头对金凌道:“阿凌,你记着……”
金凌立马抬起头,眸中一抹桀骜,闪烁着少年人的热血。
江澄松了松一直板着的脸,不过神色依然严肃阴沉:“治家不可任性。胸中要有沟壑,行事要雷厉风行。该柔则柔,该硬则硬。切莫优柔寡断,也切莫雕心鹰爪。刚柔并济,能有办法把整个家族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才是正道。”
他说得不疾不徐,恰如其分,似乎要把每个字都深深烙印在金凌的脑海里。金凌这次没有吵闹,又给他郑重地行了一礼,眼中的火焰坚定如初。
遂,踏上归途,披星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