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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偌大的主厅空旷寂静,昨日排练时的喧嚣和人影消失无踪,衬得台上四个身影格外单薄。
袁梦立于台前,目光缓缓扫过台上四人。
袁梦“都站好了。”
袁梦“知道为什么单叫你们四个上来吗?”
你低垂着眼睫,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怀中琵琶冰冷的弦轴。遮住了眸底深处翻涌的警惕。
袁梦向前踱了一步,脚下发出清晰而压迫的回响。
袁梦“东家不常来,”
袁梦“这可是你们少有的机会了。”
她的眼神依次扫过旁边的两位乐伎和桑文,最后才沉沉地落在了你的身上。
袁梦“把教给你们的全都使出来,”
袁梦“真要是被瞧上了,那可是你们一步登天的机会。”
你感受到那目光,像有什么缠绕上脖颈,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
袁梦“不过我呢,丑话先说在前面,”
袁梦“谁要是犯了错惹了祸…”
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淬了冰的鞭子,几乎是咬着牙开口,
袁梦“我记你们一辈子!”
这可把姑娘们吓得不轻,唯诺地回应这句威胁,你也顺从地快速点头。
然而,袁梦却突然在你面前站定,距离近得你能看清她眼底深处那毫不掩饰的精光。
袁梦“蓝儿。”
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刻意放缓了语速。
这声呼唤,在空旷寂静的露天前厅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旁边两位乐伎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你和袁梦之间,带着探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唯独桑文则把头垂得更低。
袁梦的目光紧紧缠绕在你脸上,声音带着更是赞叹与威胁。
袁梦“尤其是你。”
她手中的檀香木扇柄轻轻抬起,虚虚地点了点你的面颊,
袁梦“这张脸,这副身段…天生的祸水,是老天爷追着赏饭吃。”
微微倾身,压低了嗓音,但这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寂静的台上反而如同耳语般清晰。
袁梦“给我打起精神,拿出你最好的模样来,”
袁梦“眼神要活,指法要准,身段要柔…”
你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礼。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只有一种属于蓝儿的温驯,
春生“袁管事金玉良言,蓝儿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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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的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楼下隐约的喧嚣。
空气中弥漫着上等熏香的甜腻,以及一种令人屏息的紧张。
伙计退下后,房内只剩下四名乐伎。
袁梦的“提点”和那句“记你们一辈子”的阴冷威胁,依然让乐伎们冷汗涔涔。
短暂的寂静被一声清脆的弦声打破,是那位抱着月琴的姑娘,指尖正无意识划过琴弦。
她似乎自己都被这声响惊醒。
桑文显然更熟悉这里的规矩,她安静地引着你走向厢房正中央那张铺着锦缎桌围的圆桌旁。
桑文(轻声)“蓝儿妹妹,你坐这儿。”
这位置背对着厢房正面那处,此刻垂着纱帘巨大的,可俯瞰前厅的亭台,是整个房间最显眼的位置。
袁梦的“关照”在此刻化作了实质。将你置于东家进入时视线最易捕捉的中心。
桑文自己则抱着琵琶,默默走向正对圆桌的靠墙摆放的一张略高的案桌前。
她安静地坐下,将琵琶轻轻放在腿上。
这安排让她能清晰地看到你,也让你能轻易接收到她的目光。
抱着月琴的姑娘和抚着古筝的姑娘对视一眼,显然也明白了安排,各自走向圆桌两侧靠墙摆放的木凳坐下。
“蓝儿妹妹,可真是……天生的美人胚子。”
月琴姑娘目光在你脸上流连,带着几分真心几分酸意,
“瞧这眉眼,这身段,连袁管事都另眼相看呢。等东家来了,妹妹的好造化怕是要到了。”
“可不是嘛!袁管事方才那番话,句句都落在蓝儿妹妹身上,”
古筝姑娘也随之开口,目光落在你精致的侧脸和那身水蓝衣裙勾勒出的窈窕身段上,
“可见妹妹的样貌身段,当真是咱们楼里的头一份!连桑文姐姐都要被比下去了呢!”
她说着,还故意朝桑文的方向瞥了一眼,带着点拱火的意味。
你心头警铃微作。
这种场合,捧杀比明刀更危险。
微微垂首,指尖轻轻抚过怀中琵琶光滑的背板,你做出几分恰到好处的羞赧与惶恐,声音温软,
春生“两位姐姐快别取笑蓝儿了。”
春生“袁管事不过是看蓝儿初来乍到,怕我失了礼数冲撞贵人罢了。”
春生“蓝儿蒲柳之姿,哪里敢与桑文姐姐相比?不过是东家想看看新面孔罢了。”
你将姿态放得极低,巧妙地侧身,将话题引向她们怀中的乐器,目光真诚地看向月琴女,
春生“方才听姐姐拨弦,指法好生精妙,不知练了多久才有这般火候?”
然而就在你应对两位乐伎时,却发现对面的桑文不同于往日,
此刻正无声地垂下眼帘,指尖拂过手中的琵琶上落下的灰尘。
或许是要面见东家,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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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并不知晓的是,在她由从上方故意被掉落而下灰尘微微抬头后,
只有桑文知道,自己看到了谁。
房梁之上,阴影之中,一道靛蓝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横梁之上。
正隐藏气息坐在房梁上的范闲,将厢房内的一切细微动静尽收眼底。
他微微调整了角度,确保桑文抬头时,能清晰地看到自己。
桑文的心猛地一跳。
是范大人!没想到他会亲自出现在这!
云裳阁里他对你的亲昵姿态瞬间浮现脑海。桑文立刻低下头,强压住心中的激动和一丝被卷入大事的紧张。
范大人亲至,定是行动到了紧要关头!她必须稳住,不能给你们添乱。
而范闲的目光最终牢牢锁定在厢房中央,那个穿着水蓝衣裙,抱着琵琶,看似温顺无害的身影上。
你正温言细语地将话题引向月琴女的指法,侧脸温顺,应对得体。
那份伪装近乎完美,连眼神都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怯。
范闲不得不承认你伪装得极好。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焦躁。
做得越好,意味着你越深入险境,越将自己置于那些肮脏目光的审视之下。
想到乐伎话中袁梦对你的“另眼相看”,和即将到来的所谓东家…
他不能让你再待在这里。
所以,他选择让桑文看见他。这是计划的一部分,也是他此刻无法压抑的冲动。
他要让桑文这个“自己人”明白,他来了,局势由他接手。
让你知道,不需要再独自支撑这危险的伪装。
他就在这里。
看着下方那个还在努力扮演“蓝儿”的身影,眼神复杂。
范闲欣赏你的机敏,恼恨你的胆大,更担忧你身处漩涡中心。
必须尽快结束这一切,把你从这地方带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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