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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齿划过掌心那束微凉的发丝,你正屏息凝神,指尖捻着簪子的尾端,小心翼翼地将它往拢起的乌发里送。
徐凤年头顶那个摇摇欲坠的小髻眼看就要成型,你几乎能听见自己心里那根绷紧的弦松动的轻响。
就在这节骨眼上,铜镜里映着的视线越过模糊的铜面,黏在了你垂在身后的某一点上,
是你辫梢那截跳跃的火焰,那条鲜红的发带。
徐凤年“春生,”
他声音里掺了晨起的沙哑,又带着点不容忽视的兴致,
徐凤年“你这红丝带,瞧着挺精神。”
你心头警铃大作,手上动作不敢停,簪子又往里推进一分。
他镜中的影像唇角一勾,那点促狭的笑意清晰无比,
徐凤年“江湖行走,本世子也想换个利落点的发式。”
吓得簪尖几乎要戳到他头皮,你猛地稳住手腕,气不打一处来,
春生“发髻都快好了!”
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恼火,
春生“你又想折腾什么?不行!”
镜子里那张俊脸顿时垮下一点,意料之中的挫败,却不见半分气馁。
徐凤年“小气…那这样,”
他微微侧过头,试图看你,被你用手轻轻推正脑袋,
徐凤年“我不要丝带了,你…给我绣个手帕吧?”
绣手帕?
你手上动作一顿,莫名其妙。这思维跳跃得也太快了。
他眼珠一转,那点狡黠的光更盛。
徐凤年“昨儿午间路过那青石镇,瞧见河边那绣娘,”
他语调拖长,带着点刻意的回味,
徐凤年“人家绣了那对戏水鸳鸯,啧啧…”
他咂咂嘴,像是真被那精湛的绣工迷住了。
随即话头猛地一收,亮晶晶的眸子透过镜面直直望向你,带着不容置疑的期待,
徐凤年“你也给我绣一个,”
徐凤年“就绣…绣你那尾巴尖上顶顶好看的小花,”
徐凤年“再在旁边,绣上我的名字。”
绣花?
还绣他的名字?!
你捏着簪子的手指一紧,差点把它折断。
徐凤年这些话的荒谬感像冷水兜头浇下。
春生“你让我绣花?!”
你脱口而出,难以置信地低头瞪他后脑勺,
春生“不可能!我连字都写不好,还绣花?!”
你想起他当初捏着你手腕、一笔一划逼你练字的痛苦经历,语气更加坚决,
春生“笔都拿不稳,还想让我拿针?”
镜子里映出他肩膀可疑的耸动,显然憋笑憋得辛苦。
徐凤年甚至微微侧转了身,仰起脸看你。
晨光落在他线条分明的下颌和微翘的唇角上,那张俊脸上明晃晃写着,
我就是要无理取闹你能奈我何。
徐凤年“一回生二回熟嘛!”
他理直气壮,眼神亮得惊人,带着点耍赖的意味。
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朝你腰间方向一点那枚悬在你素色衣料上的玉佩。
徐凤年“再说了,”
声音拔高,将那点“道理”砸得掷地有声,
徐凤年“我都送你玉佩了!”
徐凤年“礼尚往来懂不懂?你总得回赠我点心意吧?”
徐凤年“绣个帕子怎么了?费你多少工夫?”
玉佩?
回赠?
这强盗逻辑简直让你气笑了!
当初是谁不由分说把这东西硬塞过来的?
你二话不说,空着的那只手直接探向腰间,指尖利落地勾开那精巧的玉扣结。
春生“呐,给你”
温润的玉佩落入掌心,你毫不犹豫地,把它往徐凤年眼前一递。
动作干脆利落,甚至带着点“如释重负”的轻松。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徐凤年脸上那点得意洋洋,胜券在握的笑容,如同被寒霜冻住,瞬间僵在嘴角。
他目光死死钉在你掌心那块莹白的玉佩上,映着他眼底飞快掠过的一丝错愕,随即被一股更汹涌的情绪取代。
那感觉,比昨夜差点挨了柴刀还让他堵心。
徐凤年“谁让你还了?!”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点气急败坏的尖锐。
不是去接玉佩,而是猛地探出手,一把攥住了你托着玉佩的手腕。
力道不小,带着不容挣脱的执拗,像是怕那玉佩真长了翅膀飞走,更像是要抓住某种即将失控的东西。
他仰着脸,那双总是藏着促狭或慵懒的深邃眼眸,此刻瞪得溜圆,清晰地映着你的身影。
里面翻涌着被忤逆的怒气和孩子气般的慌乱。
徐凤年“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俊脸绷紧,耳根却微微泛红,
徐凤年“我…我就是想要个你亲手做的东西,”
徐凤年“绣帕子怎么了?绣得再丑,辛夷花绣成狗尾巴草,名字绣得缺胳膊少腿…”
徐凤年“我都认!我就要你绣的!”
语速快得像连珠炮,赌气又执拗。
那份隐藏在纨绔表象下的他自己也未必完全理清的渴望,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他攥着你手腕的掌心滚烫,眼神灼灼,固执地盯着你,像是在无声地控诉。
手腕被他箍得有些发紧,你看着他眼底那丝几乎要溢出来的委屈,心头那点因他无理取闹而起的火苗,瞬间熄了大半。
跟这个幼稚起来没边的世子爷较真,永远都是你输。
春生“…行行行,”
你无奈地叹了口气,手腕在他掌心挣了挣,声音里满是认命的妥协,
春生“绣绣绣!松开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徐凤年立刻松开了你的手腕。
变脸速度快得令人咋舌,嘴角高高扬起,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徐凤年“这还差不多!”
声音都轻快了几个调。
动作快得像怕你反悔,一把从你掌心捞回那枚温润的玉佩。
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你的掌心,带来一丝微痒的触感。
他看也没看那失而复得的宝贝,而是微微倾身向前,靠近你腰间。
晨光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轮廓,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
他低着头,修长的手指灵巧地翻动着,极其认真且细致,将那枚玉佩重新系回你腰间。
系好最后一个结,他指尖在玉佩光滑的表面轻轻摩挲了一下,这才心满意足地直起身。
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还带着点狡黠的邀功意味。
徐凤年“好了!物归原主!”
他拍拍手,仿佛完成了一件惊天伟业,目光灼灼地锁住你,
徐凤年“记住啊,春生,欠我一方绣帕!”
徐凤年“花,还有我的名字,一个都不能少!”
他伸出食指,在你眼前得意地晃了晃,强调着这笔债务。
你低头,看着腰间那块的玉佩。
再抬眼看看眼前这个笑得得意,像是刚打赢一场胜仗的北椋世子,只感到一阵纵容与无奈。
这个幼稚鬼…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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