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良的Zippo躺在陈列柜里,锈蚀的金属壳上凝着块陈皮糖渍,像片干涸的琥珀。
辰逸蜷在海纳博物馆地下室的松木箱前,虎头鞋的星砂在锁孔上晕出光斑。三天前从归墟带回的青铜匕突然发烫,匕尖在箱盖刻出母亲哼唱的《摇篮曲》简谱,五线谱间的休止符却是父亲咳血的沙沙声。
"最后一颗......"
他含住季良留下的陈皮糖,舌尖抵着糖块在齿间滚动。当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地下室的老式放映机突然自启,胶卷转动声惊飞了梁上的青铜蝙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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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映机吐出的不是胶片,而是卷浸泡过星砂的录音带。辰逸将磁带塞进父亲留下的三洋录音机时,防尘罩里突然伸出青铜丝,将他右腕捆在转椅上。
"逸儿......"
母亲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背景里隐约有瓷器碎裂的脆响。辰逸的瓷化右臂疯狂挣扎,蛇鳞刮碎转椅皮面,露出下方刻满星纹的青铜板——每道纹路都嵌着粒陈皮糖,是季良当年监视时偷藏的。
"......若你听见这段录音,说明娘失败了......"
突然插入的婴啼震碎窗玻璃,地下室的青铜编钟无风自鸣。辰逸看见自己的影子被声波扭曲,在墙上长出獠牙与骨刺,而真实的双手正被青铜丝勒出血痕。
"音阶......是钥匙......"
他踢翻录音机,虎头鞋甩向最近的编钟。鞋底星砂与钟体共振的刹那,幻象中的母亲突然实体化,瓷片扎入的手掌滴着血,在乐谱上晕出新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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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声钟响时,地下室变成了产房。辰逸的虎头鞋踩在血泊里,二十年前的自己正在产床上啼哭,父亲举着青铜匕刺向婴儿后背,匕尖悬停处是他现在的胎记位置。
"敲...宫调......"
季良的残影从血泊中浮起,指尖的Zippo引燃陈皮糖纸。辰逸凌空踢向角音编钟,钟舌却突然软化,缠住他的脚踝拽向幻象中的手术刀。
"音阶错了!"
母亲的手突然握住他的脚腕,带血掌心在星砂鞋底印出羽调音阶。辰逸借力旋身,虎头鞋重重踹向商音钟,钟体迸裂的瞬间,产床上的婴儿突然睁开瓷化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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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辰调钟被敲响时,地下室陈列柜集体爆裂。公主姬的珊瑚触须、骷髅爬虫的尾椎骨、良渚玉琮的碎片在空中拼成星盘,每块碎片都映出辰逸不同年龄段的剪影——七岁捏陶偶时被父亲掌掴,十六岁卖掉镇馆鎏金佛,二十岁在季良墓前烧毁VR设计图......
"够了吧......"
辰逸的瓷化右臂插入星盘中心,青铜匕在声波中寸寸断裂。当最后块碎片刺入胎记时,他听见双重啼哭——来自产床上的自己,也来自录音带里未出世的妹妹。
母亲的声音突然清晰:"逸儿,掀开第三块地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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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砖下的陶罐里泡着双胎脐带,缠绕成DNA螺旋状。辰逸割破手腕将星砂血注入罐中时,脐带突然暴长,在地下室穹顶织出巨型星阵。阵眼处的陶埙自动吹响,埙体裂痕渗出珍珠色液体,凝成个女婴虚影。
"阿兄......"
女婴的瓷化右眼与他共鸣,地下室温度骤降。辰逸看见产房那夜的真相:母亲强行逆转星盘,将双胎诅咒引回自身,胎盘内未成型的女婴化作星砂,封入陶埙镇在祠堂。
季良的残影在此时实体化,用Zippo点燃青铜丝:"你妹的魂在埙里......辰望山用她当阵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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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辰逸将陶埙贴在胎记上时,女婴虚影化作星砂融入他体内。地下室的青铜编钟尽数炸裂,声波在墙面刻下最后段《摇篮曲》,休止符的位置嵌着颗陈皮糖——是季良第一次见他时,偷偷替换掉毒药的真糖。
"哥......"
女婴的声音在脑内响起,辰逸的瓷化右眼突然流泪。泪珠坠地长成株星砂珊瑚,珊瑚枝间挂着双虎头鞋,左右脚依旧反着,鞋底绣着歪扭的新谱:"长兄如父,调寄《安魂》"。
地下室外传来潮汐声,归墟的星路在玻璃穹顶显现。辰逸咬碎最后半颗糖,甜涩中品出咸味——是季良当年混在糖纸里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