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偏西,约定的时辰早已过了,沈锶却迟迟未见踪影。穗禾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担忧与失落。
沈锶并非不守时之人,莫非是家中临时有事耽搁了?
她终究坐不住,将门掩好,提着那包海棠糕便朝着沈家方向寻去。
她知沈家家规严,不敢贸然上门,只想着在沈家附近那条僻静的巷口等等看。
刚拐进巷子,远远便听见一阵喧哗与推搡声。
穗禾心下一紧,快走几步,眼前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沈锶被三四个衣着华贵的少年围在中间,推来搡去,他那身月白色的绸衫沾染了尘土,发冠也有些歪斜,脸上虽无明显的伤痕,神情却满是隐忍的愤懑。
“沈锶!”穗禾惊呼一声,也顾不得许多,快步冲了过去。
那几个少年闻声回头,穗禾认出其中便有常在学堂里对沈锶与她冷嘲热讽的蔺家二公子蔺晨。
蔺晨见是她,嗤笑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卖杂货家的小娘子。怎么,想来给你的穷酸好友出头?”
沈锶见到穗禾,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急道:“穗禾,你快走!”
穗禾却倔强地站到了沈锶身前,将他护在身后,清澈的目光直视蔺晨:“蔺公子,你们为何无故欺侮同窗?”
“无故?”蔺晨扬着下巴,用折扇轻佻地指了指沈锶,“本公子看他这不合群的样子就不顺眼!整日里与你这等布衣女子厮混,真是自降身份,丢尽了我们这些人的脸面!”
“我不过是教教他,何为尊卑,何为规矩!”
他话音未落,旁边一个帮闲的少年又伸手推了沈锶一把。
穗禾见他们如此蛮横,一股血气涌上心头。她眼角瞥见墙角倚着一根不知谁家丢弃的旧柴棍,想也没想,顺手抄起,闭着眼就朝着推搡沈锶的方向用力抡了过去!
“哎哟!”
一声痛呼响起,那棍子不偏不倚,正打在蔺晨的手臂上。他吃痛,猛地缩回手,脸上瞬间涨得通红,指着穗禾,气得声音都变了调:“你…你这泼妇!竟敢打我?!”
穗禾也没想到自己真打中了人,握着柴棍的手微微发抖,但依旧强自镇定地挡在沈锶前面。
蔺晨自幼娇生惯养,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尤其还是被一个他瞧不上的小女娘所伤。
他捂着疼痛的手臂,狠狠瞪了穗禾和沈锶一眼,撂下狠话:“你们给我等着!”说罢,便带着那几个狐朋狗友,悻悻而去。
沈锶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眉头紧锁,担忧地对穗禾说:“你不该出手的,那蔺晨是蔺侍郎家的公子,心胸狭窄,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穗禾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害怕,但看着沈锶无恙,又稍稍安心,将手中的海棠糕递给他:“我做了海棠糕……你没事就好。”
翌日,天色刚蒙蒙亮,蔺府的下人便到了穗禾家那间低矮的瓦房外。
果然如沈锶所料,蔺晨回家后,对着父亲蔺老爷好一番添油加醋,只说自己好意与沈锶交谈,却被那卖杂货家的女儿蛮横无理地用棍棒打伤,丝毫不提自己先行动手欺侮沈锶之事。
穗禾与父亲穗华被“请”到了蔺府。
踏入那朱门高墙,穿过影壁回廊,穗华一路都惴惴不安,紧紧握着女儿的手。
而穗禾虽身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行走在这雕梁画栋、仆从如云的官宦之家,背脊却挺得笔直,眼神清亮,不见半分怯懦。
厅堂之上,蔺老爷端坐主位,面色沉肃。他并未急着发作,而是先让人给穗华看了座,这才将目光投向穗禾,沉声问道:“你便是穗禾?昨日为何出手伤我儿蔺晨?”
与此同时,沈府之内亦是另一番光景。
沈老爷听闻儿子竟得罪了官居侍郎的蔺家,吓得魂飞魄散。沈家虽是洛城富商,但与手握实权的朝廷重臣相比,不过是无根浮萍。
他当即下令将沈锶关了禁闭,严令他不许再出门,更不许再去掺和穗禾与蔺家的事,生怕沈锶年少意气,为了维护穗禾而将整个沈家拖入漩涡。
面对蔺老爷的威压,穗禾深吸一口气,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蔺老爷,事实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