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开步子向前走去,街巷渐渐苏醒,喧闹声如涟漪般荡漾开来。
卖糖葫芦的老汉高亢的吆喝声穿透晨雾,蒸笼里腾起的热气裹着酒香,在青石板路上织就一张氤氲的网。
酒楼朱漆廊柱下,醉汉红着脸划拳的喧哗与茶摊清脆的瓷盏相碰声交织,连檐角垂下的红灯笼都跟着轻轻摇晃,将这市井烟火晕染成流动的画卷。
张泽禹的目光掠过众人肩头时,忽然被点点猩红刺痛了眼。
那些暗红血渍像是不肯褪去的晚霞,固执地攀附在素白衣襟上,在晨光里晕染出妖异的纹路。
他刚要开口,便听见张极沉声道:“方才浴血厮杀,诸位衣袍皆染赤痕,这般去见城主,倒显得我等失了礼数。”
他指尖拂过腰间玉佩,目光投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月海房就在那翠屏峰后,他们裁制的鲛绡衣裳最是精妙,寻常血渍沾染上去,不过半盏茶功夫便消得无影无踪。”
话音未落,张泽禹唇角忽然漾起一抹笑意,眼底掠过一丝讶异——原来这人竟藏了几分机灵劲儿。
几人闻言,眉眼弯弯,唇角漾起浅浅的涟漪,仿佛春风拂过湖面,欣然接过了话头。
张极引着两人踏入月海房,雕花木门吱呀作响。
掌柜正擦拭青瓷茶盏,抬眼时目光如春水般温润,却在瞥见四人衣襟浸透的血迹时骤然凝滞。
张泽禹抬手拂去肩头落花般的血渍,嗓音清朗如碎玉:“方才途中马匹受惊,这位兄弟为护我跌入泥潭,劳烦掌柜照常办事即可。”
说话间,张泽禹已从袖中取出个沉甸甸的锦囊,银钱碰撞声清脆如碎玉落盘。
那银钱堆叠得小山般高,竟比裁衣所需的数目多出三倍有余。
掌柜的何等精明,指尖轻抚过锦囊表面绣着的云纹暗记,便了然于心。
他接过锦囊时袖口银镯轻响,唤来量衣的伙计后,便再不往那三人处多瞥半分目光,仿佛方才递来的不是银钱,而是块烫手的炭火。
张极如一尊沉默的石像般立在廊柱阴影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暗绣的云纹。
直到张泽禹转身的刹那,他瞳孔骤然收缩——那人修长脖颈处蜿蜒着指甲盖大小的墨痕,像条游进深潭的玄龙,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冷光。
喉结动了动,终究将探询的话语咽回喉间,只怕惊醒了蛰伏在墨迹里的秘密。
童禹坤信步踱进后屋,暖黄的灯光从雕花木窗里漏出来,在他肩头碎成点点金箔。
穆祉丞不远不近缀在身后,青布鞋底碾过门槛时,惊醒了廊下打盹的狸花猫,那抹灰影倏地窜上房梁,抖落一串细碎的星子。
未及片刻,掌柜已捧着件簇新衣裳款步而来。
暮色在他肩头投下细碎金箔,衣摆随着步伐轻轻漾开涟漪。
张泽禹望着那袭流光溢彩的锦缎,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案上茶盏,“这...”他望着掌柜鬓角细汗凝结的微光,话音里漾着惊诧,“莫不是早备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