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关乎灵魂

「七真文，七海x真人，比较冷的一对是」

便利店自动门开合的机械音打破了雨夜的寂寥，七海建人满身狼狈地迈进店门，手里提着的公文包正不断地向下滴水。这趟雷阵雨来的又快又急，在没有天气预报预警的情况下，他毫无疑问地变成了一只落汤鸡。

该死的天气。

七海在心里咒骂着，随后伸手捋了一把湿透的刘海。溅满泥点的西装裤黏糊糊地贴在脚踝处，松散的领带结也在胸前投射出不住摇晃的阴影。这种糟糕的触感令他不自觉地拧起眉头——早知道，今天就不该上班。

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暖光里，琳琅的货架间摇晃着瘦削的影子。穿卫衣连帽的青年正踮脚够着最上层的罐装咖啡，绷紧的腰腹从衣摆下方露出一截，像是被雨水泡发的栀子花瓣，但横贯其中的一条青灰缝合线却破坏了整体的美感。七海的目光在那片苍白的皮肤上转瞬即逝，然后抬脚走向了热食区。

“先生，需要伞么？”

清亮的男音在身后传来时，七海正把他的鸡排便当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他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抬头回望，便看见了对方兜帽下翘起的灰蓝色发梢，以及那双饱含笑意的异色瞳孔。

“暴雨橙色预警哦。电台的最新消息可不容错过。”

青年晃了晃手中的透明雨伞，水珠随着他的动作从塑料膜上滑落，坠在他的脚边：

“只要五百円。”

视线下移，七海注意到他布帆鞋边沾染的暗红污渍，它正在一旁的瓷砖地上蜿蜒出细小的水痕。绝对不是泥土，而是一种更为粘稠的、半干涸的液体。

“不必。”

七海听见自己的声音盖过雨幕的喧嚣，他直起身，微波炉在旁边发出沉闷的嗡鸣。

“…真遗憾。”

那人歪歪头，而后突然上前一步，让潮润的雨水气息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他的食指绕着七海的领结打转，冰凉的指尖偶尔擦过他的喉结，带来难以忍耐的瘙痒：

“我原以为您会买下的呢。”

这显然已经超过了正常的社交距离。不过幸好，“滴滴”的电子提示音解救了七海此刻的处境。他无言以对，只是向后稍退半步，动作迅速地取出便当，之后擦着青年的肩膀离开。

——一天的工作已经把他折磨得身心憔悴了。他真的不想再惹上任何麻烦。任何。

但麻烦并没放过他。当把空荡荡的便当盒扔进垃圾桶时，窗外的雨仍旧没有停下的趋势，反而还愈演愈烈。七海看着灰蒙蒙的天色叹了口气，等他举着公文包踏出便利店的那一瞬间，他突然后悔自己没有买下那把透明雨伞。

暗沉的天色。无休止的雨。可这些都没能让七海错过身后那一闪而过的卫衣兜帽。脚步一顿，他故意绕进一条平时不会经过的暗巷，沉重的脚步声在湿滑的青砖墙间撞出细碎的回音。终于，在某个明明暗暗电路不稳的路灯前，七海开了口：

“尾随成年人是坏习惯。”

七海重新系好领带，领带夹在指间折射出金属的冷光。

那人咯咯笑起来，笑声中的愉悦如孩童般纯粹透明。他歪着脑袋踢开脚下的易拉罐，在滚动的金属声响里不知悔改地反驳道：

“但是——明明是您故意引我来这里的。”

“叫我真人吧。如果可以的话。” 他蹦跳着逐渐逼近，帆布鞋踩过水洼溅起肮脏的泥水，可他混不在意：

“才刚刚学会杀人呢，也许是天赋吧。正经算起来，理发店大叔是第四位练习对象哦。”

真人身后的影子被灯光拉的很长，在他带着笑意的炫耀声里，七海猛然想起了几个小时前伊地知先生发给他的紧急邮件：新宿区发生了三起离奇命案，受害者的内脏全部呈螺纹状扭曲，周遭还有尚未去除的咒力残秽。在纷杂的雨声里，他听见了自己平稳到冷酷的问询：

“练习成果如何？”

“超——有意思的！”

真人张开双臂，侧身躲过了他凌厉至极的刀光，温凉的吐息挟着夜风掠过七海耳畔，这顽劣的孩子兴奋地朝他分享着自己的战况：

“刚开始只能把胳膊变成各种形状，但现在——”

“…已经能隔着皮肤感受到脊椎的弧度了哦。”

真人微笑着贴上前来，几乎被刀锋连根砍断的左手在一息之间便恢复了原样。七海转身躲过他不怀好意的抚摸，反手又在他左肩上留下了伤痕：

“滚开。”

第一回合稍告段落，七海退离真人五步远后，抬头对上了那人狂热的目光。难缠的对手。他在心里这么评价着。自己能伤他完全是因为这只咒灵没有真正投入战斗，但如果他认真的话…七海低头看了眼嘀嗒旋转的腕表，微微皱眉：他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你果然和那些杂鱼不一样。”

真人笑着舔舔嘴唇，这次他没有使用敬词，倒是符合他的自然本性。看着七海那凝重的脸色，他摊开双手，朝自己的猎物宣布了他正式的决定：

“我要把你的灵魂捏成最完美的模样。”

话音未落，七海身后的墙壁忽然蠕动起来，无数只苍白的手臂伴着怨者的尖啸破砖而出。七海挥刀斩断几只抓向脚踝的鬼手，刀刃与咒灵相撞时迸出腥臭的血腥。在各类肢体的交错间，他感受到了背后侵袭而来的热度，于是转身一劈，试图打断真人的攻势。

这一刀的落空是在意料之内的，但想象中接踵而至的攻击却并未到来。等解决完眼前的麻烦，七海回身时，便看见真人正倚在电线杆上，兴致勃勃地看完了他的清剿表演。

“……？”

沉默的最后还是沉默。摸不清对方的真实意图，七海干脆扯开湿透的外套，露出被白衬衫裹紧的精壮上身。当他用领带绑紧咒具缠在手上时，七海听见了那人毫不掩饰的笑。那是赤裸裸的孩童的笑，如果忽略他正在重组变形的手臂的话：

“真是可爱呢，咒术师先生。”

“可惜今晚只能结束了。不过……”

他微笑着摆摆手，身子倒退着逐渐融入阴影，嗓音在雨声的衬托下甜得像颗融化的太妃糖：

“下次见面时，要让我看看你灵魂的全部颜色哦。”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