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的白炽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水汽在瓷砖墙上凝结成珠。我蹲在洗衣机旁搓校服,泡沫漫过手腕时,看见江临后腰的伤疤浸在水光里。他背对着我冲头发,水珠顺着脊椎沟往下滑,在旧伤痕间汇成细流。
"帮我拿下毛巾。"他声音闷在水流里。
我踮脚去够置物架,指尖刚碰到毛巾边缘,脚下突然打滑。江临转身接住我,湿漉漉的胸膛贴上我的后背。薄荷味的洗发水气息扑面而来,他手臂横在我腰间,脉搏贴着我的皮肤跳动。
"小心点。"他呼吸拂过我耳尖,喉结上的水珠滴落在我肩头。
我攥着毛巾的手指发僵,目光扫过他胸口的新伤。暗紫色的淤痕像朵凋谢的鸢尾,绽放在锁骨下方。他松开我时,塑料浴帘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你这里..."我指着他胸口的伤。
他扯过毛巾围在腰间,水珠从发梢滴落:"打球撞的。"
我盯着他躲闪的眼睛:"你在器材室被关了三小时。"
他擦头发的动作顿住,毛巾边缘遮住半张脸。水汽氤氲中,我看见他睫毛剧烈颤动:"谁告诉你的?"
"我看见李老师锁的门。"我上前半步,"为什么不说?"
他突然抓住我手腕按在瓷砖上,水珠顺着小臂滑进袖口:"说了有用吗?"冰凉的瓷砖贴着后背,他的呼吸带着浴室潮湿的热气,"就像那些伤痕,说了就能消失吗?"
我挣开他的手,指尖抚上他胸口的淤青。他的肌肉瞬间绷紧,喉结滚动出压抑的喘息。水珠从发梢滴落在我手背,和眼泪一样烫。
阁楼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新爸爸的咒骂声穿透楼板。江临猛地后退,撞翻置物架。沐浴露瓶子噼里啪啦砸在地上,薄荷味的泡沫漫过脚背。
"去天台。"他抓起外套罩在我头上,"快。"
消防通道的铁门生了锈,江临用肩膀撞开时,月光像银粉般洒进来。我们蜷缩在水箱后面,夜风裹着梧桐花的香气,远处传来救护车的呜咽。
"小时候我睡在阳台。"江临忽然开口,指尖摩挲着水泥台上的裂纹,"养父说宠物狗该待的地方。"
我转头看他,月光描摹着他侧脸的轮廓。十七岁少年的喉结上有道浅疤,像月牙嵌在白玉里。
"那天特别冷。"他扯了扯领口,露出锁骨下的旧伤,"我裹着狗窝里的毯子,数对面酒店的霓虹灯。红色变蓝色要闪七下,绿色变黄色要闪五下..."
我握住他冰凉的手指,他的掌心有未愈的掐痕。夜航机的灯光掠过天际,在虹膜上拖出细长的光痕。
"后来遇见你。"他转头看我,睫毛上凝着夜露,"才知道冬天会有温度。"
我的指尖触到他锁骨下的疤,比想象中更粗糙。他忽然倾身,鼻尖蹭过我耳廓,呼吸间带着薄荷的清凉。远处教堂钟声响起,惊起一群白鸽。
"小舟。"他的唇停在距我耳垂半寸处,"别数霓虹灯的次数。"
我数着他睫毛投下的阴影,二十三根。他的喉结在我视线中滚动,像即将坠落的星子。当楼下的争吵声再次传来时,我们同时后仰,后脑勺撞上水箱发出闷响。
晨光初露时,发现我们十指相扣。掌心相贴处凝着夜露,像偷藏的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