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

暮春的雨丝缠着柳絮，阿璃躲开所有人，蜷在江南小镇的客栈檐下，看檐角风铃被风拨出零碎调子。

她离开东海已经一月有余了。

她突然就想逃离所有人，离开东海，离开敖丙舅舅，也离开哪吒这个深深伤害她的人。

腕间珊瑚链早换成寻常红绳，只是每当日头西斜时，绳结总会无端发烫。

她轻轻松动着腕间的红绳。

路人姑娘的杏仁茶。

小二递来青瓷碗，瞥见她袖口滑落的半截疤痕，倒吸了口凉气。

那是在渔村被魔纹灼出的印迹，如今用栀子膏遮着，却遮不住周身清冷气。

阿璃抿了口茶，甜腻里泛着苦。

邻桌说书人正讲东海诛魔传，听到“三太子剜心镇海”时，她突然将铜钱拍在桌上，惊飞了梁间燕。

而此刻的东海龙宫。

哪吒的混天绫缠在碳化的右臂，金莲火灼得白骨森森。

太乙真人往他心口拍符咒的手直抖。

太乙真人我滴好徒儿呀呀呀！再催动魔气，你这副身子真要成灰喽！

哪吒师父，昨日朔方城有龙息痕迹。

哪吒咳出带金粉的血，这是强开天眼的代价。

哪吒敖丙也在寻她......

话音未落，冰魄枪已抵住他肩头。

敖丙的龙鳞甲蒙着塞北风沙，掌心躺着片枯萎的月见草瓣，而那正是阿璃发间常别着的那株。

敖丙漠北七十六镇，本君已寻遍。

敖丙甩出沾满雪水的海图。

敖丙哪吒！你也不想阿璃就这么离开吧？

敖丙你的混天绫不是最擅追踪？给我用！

———

江南雨巷

阿璃数着青石板上的苔痕，她又一次换了住处。

她在黄昏时总爱去桥头买杏脯，因为那卖杏脯的老妪笑起来像渔村的阿嬷。

这日竹篮突然轻颤，杏脯包上多出个歪扭的莲花纹。

阿璃老人家，方才买杏脯的是不是戴斗笠的汉子？

她声音发紧。

老妪眯眼摇头。

摊主是个俊俏公子，银发上别着贝壳簪呢。

雨幕在此时倾泻，阿璃转身撞进油纸伞下。

伞沿抬起时，敖丙的银发湿漉漉贴在颈侧，发间别着她幼时最爱的海螺簪。

敖丙玩够了就跟舅舅回家。

可下一秒，阿璃便用了幻术，在敖丙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消失在人海中。

哪吒的混天绫绞住敖丙的枪尖。

哪吒你吓着她了！

敖丙冷笑着。

敖丙总比你你扮货郎往她院里扔莲灯强得多！

敖丙你以为我不知道嘛？

敖丙你早就待在渔村里了，时时刻刻关注着阿璃。

敖丙我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两人中间的礁石轰然炸裂，惊起满泽白鹭。

敖丙突然捏碎传讯海螺，里头传来阿璃与客栈掌柜的对话。

阿璃听说西岭有处温泉，能洗去旧伤疤？

哪吒是西岭！

哪吒的混天绫卷起漫天水雾。

哪吒她腕间的魔痕......

敖丙用你说？

敖丙化龙腾空，龙尾扫落他半幅衣袖。

敖丙跟紧些，瘸腿的。

哪吒一言不发，紧紧跟在敖丙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