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3）

晨雾漫进百叶窗时，杜城发现自己被困在了流理台上。

银灰色尾巴正牢牢缠着他的腰，末端蓬松的绒毛扫过赤裸小腿。沈翊枕着他胸口睡得正熟，发间支棱的猫耳时不时抖动，蹭得他颈窝发痒。昨夜那场暴雨在玻璃上凝成蜿蜒的纹路，将晨光折射成细碎的虹彩

"沈翊..."杜城刚试图挪动，喉结就被尖牙不轻不重地咬住。怀里的青年发出含混的咕噜声，尾巴尖探进他睡衣下摆画圈，"城队身上有海盐苏打饼的味道。"

杜城望着天花板叹气。自从进入半复原期，沈翊的嗅觉灵敏度在人类与猫科动物之间反复横跳。上周他不过是偷吃了一块饼干，就被这位人形警犬（不，或者说是…警猫？）从画室追到阁楼——用尾巴缠着脚踝从书架上拽下来的那种追法。

"松口。"他捏住沈翊后颈，触感是温热光滑的人类皮肤，"你订的鳕鱼到了，再不起来化冻..."

话音未落，腰间骤然一轻。沈翊赤脚奔向冰箱的背影还残留着猫的轻盈，发梢翘起的弧度却已是人类模样。杜城望着他头顶那对微微颤动的猫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摸向料理台抽屉。

鲑鱼在平底锅滋滋作响时，沈翊正趴在杜城背上捣乱。他的尾巴卷着橄榄油瓶往锅里倒，被杜城抓住尾尖："上次烧糊两个锅的教训还不够？"

"猫的第八条命是好奇心。"沈翊说话时犬齿闪过寒光，尾巴却诚实地松开瓶子，转而勾住杜城的手腕往自己腰上带，"要焦了。"

杜城反手拍开他不安分的爪子，突然将火调至最旺。升腾的蒸汽里，沈翊的惊叫被煎鱼的香气堵在喉间——杜城就着背后拥抱的姿势握住他手腕，带他翻动金黄酥脆的鱼皮："教过你多少次，热锅冷油..."

未竟的教导消散在交叠的呼吸里。沈翊耳尖的绒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尾巴却缠得更紧，将杜城的围裙系带扯成蝴蝶结。锅铲当啷落进水池，惊醒了窗台打盹的虎皮鹦鹉，扑棱棱抖落漫天晨光。

午后画室里，杜城对着满地狼藉扶额。沈翊新买的矿物颜料洒了一地，混杂着某种闪着金粉的猫砂——那是上周他网购的"星空系列膨润土"。青年本人正蜷在吊篮藤椅里小憩，发尾还沾着群青色，尾巴垂下来轻扫地板，在亚麻油毡上绘出抽象派的涟漪。

"醒醒。"杜城用冰可乐贴他耳尖，"不是说今天要完成画廊的..."话语戛然而止。掌心下的猫耳不知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温热的耳垂，挂着那枚他送的铂金耳钉。

沈翊睁眼时，人类形态的琥珀色眼睛像暴雨后潮湿芬芳的泥土。他举起右手，五指在阳光下舒张又收拢："颜料要买新的了。"尾音带着餍足的笑意，指尖还勾着杜城衬衫纽扣。

杜城突然意识到，那些散落满地的不是颜料，而是沈翊今晨偷偷从他警服上刮下来的金漆勋章。夕阳穿过百叶窗的缝隙，将满地碎金拼成流动的银河，而他的画家正躺在这片星河之上，用人类的手指解开他领口的银鹰徽章。

"等等..."杜城握住他手腕，"你的尾巴..."

沈翊俯身时，落地窗正好映出他完整的背影。暮色为他镀上蜂蜜色的光边，而那条总爱惹祸的尾巴，此刻已化作满地摇曳的光斑，随着他贴近的动作融进杜城的影子里。

"恭喜我吧城队。"带着颜料清苦味的吻落下来，"第九条命，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