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十九年惊蛰夜，诏狱最深处的寒铁镣铐结了层血霜。
沈翊提着琉璃灯穿过刑房时，飞鱼服下摆扫过满地冰碴。灯影晃过墙上的《雨巷》水墨画，这是他昨日用犯人鲜血画的障眼法——画中撑着油纸伞的仕女眼珠突然转动，示意西北角暗牢有异动。
骨笛在袖中发烫，这是杜城今晨塞给他的。锦衣卫千户总爱把玩这节森白骨笛，却不知这是沈翊用自己第三根肋骨雕的护身符。
暗牢传来锁链崩裂声，沈翊瞳孔泛起鎏金纹路。当他闪现在牢门前时，正看见杜城被五道黑影按在刑架上，绯红官服裂口处露出泛着黑气的爪痕。
"沈画师走错地方了。"杜城哑着嗓子提醒，手腕却悄悄做出锦衣卫的密令手势。沈翊看得分明，那是"妖邪附体，速杀我"的绝命指令。
琉璃灯突然爆燃，沈翊借着火光看清黑影真容：竟是白日里被杜城处决的五位东厂档头。他们脖颈处都缠着血色丝线，线头没入诏狱地砖——有人用魇镇之术把整座诏狱炼成了养尸地。
"杜大人身上，可有沈某昨日赠的护心镜？"沈翊说着解开发带，鸦青长发垂落时，刑架上的杜城瞳孔骤缩。白日里沈翊献镜的模样突然清晰：青衣画师捧着铜镜说能辟邪，镜面倒映的却是自己脖颈处一闪而逝的逆十字。
五具尸煞突然尖啸扑来。沈翊甩出琉璃灯，灯油泼溅处燃起幽蓝火焰。他在火中旋身，发带化作银丝绞住尸煞咽喉，露出袖口内的朱砂符咒——分明是龙虎山失传的"焚阴箓"。
杜城趁机挣脱铁链，绣春刀劈向地砖裂缝："这些血线通向北镇抚司大堂！"刀锋却在触及血线时被震飞，黑气顺着手臂经脉直窜心口。
沈翊闪现在他身后，指尖划过官服裂口："大人可知，为何诏狱从不挂镜子？"掌心按上杜城后背的刹那，刑架上的《雨巷》突然活过来，画中仕女撑着的油纸伞化为实体。
尸煞在伞下化作血水，杜城却感觉寒意渗入五脏。他反手扣住沈翊手腕："画师究竟是何人？"触感冰凉不似活人，掌纹间却浮出与他梦中相同的逆十字。
地砖轰然塌陷，血线汇聚成巨型符咒。沈翊突然将他推入画中雨巷，油纸伞旋转着隔绝了外界嘶吼。"此伞能撑半刻钟，"沈翊扯下半幅衣袖裹住他渗血的虎口，"去北镇抚司井底，挖我三日前埋的酒坛。"
杜城攥住他染血的衣襟："一起走！"
"我得去补完那幅画。"沈翊笑着指刑架，杜城这才发现《雨巷》角落还有未干墨迹——是个戴镣铐的锦衣卫背影。画中人身旁题着两句诗：何时共剪西窗烛，却话锦衣夜行时。
油纸伞合拢的瞬间，杜城看见沈翊撕开胸前皮肤。没有血流出来，只有银光流转的咒文缠绕心脏。五具尸煞扑到他身上的刹那，整座诏狱响起梵钟轰鸣，沈翊站在血咒中心朝他做口型：
"等你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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