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杜城用肩膀顶开房门时,正撞见沈翊跪坐在飘窗上梳尾巴。
阳光从二十八层高空斜切进来,给那人周身镀了层金边。银灰色猫耳在蓬松发间若隐若现,尾椎骨延伸出的长尾正被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檀木梳,从根部慢慢捋到微微炸开的尾尖。
钥匙串叮当坠地。杜城看着梳子上粘着的绒毛在光柱里浮沉,忽然想起上周结案时沈翊推说感冒不肯吃海鲜庆功宴,昨天痕检科的小李说沈老师午睡时总抱着空调毯蜷成团,还有今晨六点莫名出现在自家门把手的梅花状泥印。
"你......"
梳子"啪嗒"掉在羊毛地毯上。沈翊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绷紧,尾巴上的毛瞬间炸成蒲公英,连带发梢间支棱的猫耳都压成了飞机耳。他慌忙伸手去捂头顶,动作间睡衣领口歪斜,露出锁骨处月牙状的银色胎记。
杜城反手锁门,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檀木梳。牛角制成的梳齿间还缠着几缕银灰色绒毛,在掌心轻得像初春柳絮。"市局画像专家,"他故意把证件拍在玄关柜上,"涉嫌伪装人类,跟我走一趟?"
沈翊的尾巴尖小幅度抖了抖。晨风掀起纱帘,杜城这才看清他赤着脚,十个脚趾都泛着不正常的青白。往常作画时执笔如飞的手正死死揪住睡裤褶皱,修剪整齐的指甲盖透出淡淡的粉。
"寒症犯了?"杜城皱眉去摸空调遥控器,26℃的指示灯亮得刺眼。他想起结案报告上受害人手腕的冻疮,想起结冰的砚台,想起结案那日沈翊推门进来时裹挟的雪松气息。
毛绒绒的银尾突然缠上手腕。沈翊不知何时蹭到跟前,发顶的猫耳软趴趴贴着鬓角:"民国三年冬,我在奉天府城隍庙叼走过一个发高烧的小男孩。"他仰起脸,瞳孔在强光下收缩成两道竖线,"他裹着靛蓝棉袄,后颈有块枫叶胎记。"
杜城僵在原地。家族相册里确实有张泛黄的老照片,曾祖父总说当年是只银毛碧眼的猫大仙用体温暖了他三天三夜。记忆里老人布满皱纹的手指点在相册某处,靛蓝棉袄领口隐约露出半枚银色月牙。
中央空调出风口开始飘散雪松香。沈翊的尾巴越缠越紧,冰凉的指尖抵住杜城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你们杜家人怎么一代比一代莽?"他说话时犬齿若隐若现,"上周在烂尾楼,为什么徒手去接坠楼的嫌犯?"
杜城忽然握住那截不安分的尾巴。绒毛比他想象中更软,掌心拂过尾椎时能清晰感受到皮下震颤的筋骨。"那你现在抖什么?"他故意用拇指蹭过最敏感的尾尖,"百岁老人碰瓷青年刑警?"
怀里的猫妖瞬间软了腰。沈翊的耳尖红得要滴血,尾巴却诚实地往温暖掌心又拱了拱:"妖力紊乱......"他整个人几乎要陷进杜城怀里,"劳驾,借点阳气。"
晨光悄无声息地漫过相握的手。杜城低头数沈翊随呼吸颤动的睫毛,忽然想起结案那夜暴雨如注,结冰的砚台在证物室泛着幽蓝的光。结案报告最后一页他画了只银渐层,此刻正在他胸口挠出细密的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