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看不见他。这个认知让杜城喉头发紧。沈翊已经飘到水文监测站屋顶，逆光中的轮廓正在褪色。刑警队长摸出口袋里的松节油小瓶，金属瓶盖在掌心硌出红印。
子夜梦回时他试过这个——拧开瓶盖的瞬间，卧室就会漫开雪松混着苦橙的气息。沈翊的虚影倚在飘窗边剥蜜橘，透明指尖淌下的汁液在晨光中蒸发得无影无踪。
"证物科新到的民国档案。"杜城把牛皮纸袋拍在解剖台上，金属镊子故意压住沈翊正在翻看的尸检报告。鬼魂的袖口扫过他的手腕，案头那盆绿萝突然疯长，藤蔓缠住了台灯开关。
沈翊的叹息带着霉变的纸页味："你明明知道我看不到..."话音未落，解剖室顶灯突然频闪，尸检照片在强光下渗出黑血。杜城按住腰间配枪的瞬间，冰凉的唇擦过他耳廓："戌时三刻，阴气太重。"
更多松节油洒在沈翊的调色盘里。杜城盯着对方锁骨位置的朱砂痣，那点殷红此刻正在皮下诡异地游移："你上次说需要1910年的普鲁士蓝？"
灵力震荡让解剖刀在托盘里跳起半寸。沈翊的虚影突然凝实，他沾着颜料的拇指按在杜城喉结，低温让皮肤激起细小的战栗："1912年。"鬼魂纠正时的吐息染着油彩的苦味，"柏林蓝颜料厂爆炸那年..."
更多藤蔓从地砖缝隙钻出来。杜城看着沈翊被绿萝缠住的脚踝，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在非逢魔时刻产生实体接触。鬼魂腕间的青玉镯正在开裂，暗绿色纹路爬上小臂像某种古老咒文。
"松节油。"沈翊的瞳孔泛起琉璃色，"现在洒在东南角！"
玻璃瓶碎裂的声响惊动了门外警卫。杜城在催泪瓦斯般的气味里剧烈咳嗽，再睁眼时只看到满地枯萎的藤蔓。沈翊的唐装化作青烟消散前，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进他掌心——是半片1912年的柏林蓝颜料厂工牌。
法医实验室的紫外线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杜城用镊子夹起那半片工牌，青铜表面的氧化层在冷光下泛着青苔般的色泽。沈翊的虚影正悬浮在离心机上方，唐装下摆垂落的绀青色流苏穿过实验台，像一尾游过玻璃器皿的锦鲤。
"H.B.Pigment 1912.08.17"杜城翻转工牌时，金属边缘突然变得滚烫。沈翊的瞳孔骤然收缩，实验室内所有玻璃器皿同时炸裂，福尔马林气味混着松节油泼溅在防菌墙上。
刑警队长在满地狼藉中抓住正在消散的流苏穗子："你认识这个编号？"绿萝从通风口疯狂涌进来，藤蔓缠住他手腕的力道近乎疼痛。沈翊的虚影在植物根系中重组，这次他换上了染满靛蓝的工装裤，腕间缠着绷带。
"那天有七十六人困在研磨车间。"鬼魂的指尖抚过工牌，青铜表面浮现出焦黑指印，"我用氰蓝颜料画了逃生通道。"他领口滑出的怀表停在三点十七分，玻璃表盘嵌着半片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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