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城忽然想起结案报告里的细节——1912年柏林蓝颜料厂爆炸案中，唯一完整的尸体是个亚裔画师，掌心里攥着烧焦的油画笔。
通风管传来异响，沈翊的怀表链突然绷直。鬼魂被某种无形力量拖向排风扇，工装裤在金属网格上勾出裂帛声。杜城扑过去拽住他腰间褪色的靛蓝束带，皮质腰带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松手！"沈翊的绷带开始渗血，暗红色液体滴在离心机残骸里腾起青烟，"阴差在抓替——"
排风扇叶片突然倒转，沈翊重重跌进杜城怀里。工装裤粗糙的布料摩擦着警服衬衫，怀表链在他们相贴的胸口烙下灼痕。杜城闻到对方发间燃烧的靛蓝气味，像暴雨前的臭氧混着骨灰。
"你当年也是这样拽住逃生的人？"他扣住沈翊渗血的手腕，发现绷带下根本没有伤口。鬼魂锁骨处的朱砂痣正在沁出血珠，顺着工装领口滑进杜城指缝。
实验室挂钟突然敲响六下。沈翊在暮色中恢复成唐装模样，破损的流苏穗子却仍缠在杜城表带上。他正在调制的普鲁士蓝颜料突然沸腾，画纸上浮现出1912年爆炸现场——逃生通道的荧光蓝箭头至今仍在柏林郊外闪烁。
"现在你相信了？"沈翊的画笔扫过杜城手背，冰蓝颜料在皮肤上留下转瞬即逝的印记，"那些箭头每百年需要活人鲜血加固。"
杜城扯开领带露出喉结："现在就要？"
鬼魂的獠牙刺破皮肤前，暮光正好漫过第七根试管架。吸血鬼该有的血腥气没有出现，沈翊的唇贴在动脉上，只留下冰凉的靛蓝色唇印。
"子时之前，"他退后时撞翻了色谱仪，虹膜里浮着1912年的星空，"你需要学会分辨玩笑和求救。"
血迹从朱砂痣蔓延到锁骨，在杜城眼底烧成一片柏林蓝的夜。
实验室的恒温箱发出细微蜂鸣，沈翊半透明的指尖正悬在杜城喉结的靛蓝唇印上。玻璃窗外掠过夜巡的无人机，红光扫过他腕间浮动的青玉碎镯，在杜城锁骨投下一片鳞片状的光斑。
"百年之约还剩三十七天。"鬼魂突然抽走杜城胸前的钢笔，冰凉的笔尖沿着他掌纹游走。普鲁士蓝墨水在皮肤上洇出1912年的柏林地图，火车站位置缀着颗朱砂描画的心跳。
杜城反手扣住那只虚握钢笔的手。这次没有穿过空气，沈翊的腕骨在他掌心凝出实体，青玉碎镯的裂痕里渗出松节油的香气。"你漏画了颜料厂的逃生梯。"刑警队长就着对方的手在腕骨内侧补了道暗门，墨迹未干就被沈翊的袖口蹭花。
防爆柜突然传来敲击声。沈翊的唐装下摆无风自动，袖中滑出的油画刀正插在1912年证物箱的锁孔里。杜城看着他从锈蚀的铁盒里拎出半截焦黑的画笔，笔杆上"H.B.Pigment"的烫金依稀可辨。
"当时我在调群青色。"沈翊的吐息染上灼烧过的钴蓝，实验室温度骤降，"逃生梯的荧光涂料需要活人阳气做固化剂——"他忽然贴近杜城耳侧，獠牙化作的画笔蘸取皮肤温度，"就像这样。"
试管架上的采血管接连爆裂，血珠悬浮成星图的瞬间，杜城看见沈翊背后浮现出七十六道透明人影。鬼魂的朱砂痣迸出血线，将满室血珠串成逃生路线图，最终全部汇入那截焦黑画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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