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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到现实(1)

猎罪图鉴(短篇集)

沈翊连续七年梦见同一个刑警杜城。

对方在他的梦里追凶查案,而他以画笔相助,破案无数。

直到某天,新调来的刑侦队长站在他面前,与梦中人一模一样。

“沈老师,合作愉快。”对方伸手,眼神陌生。

深夜结案后,他在速写本上无意识地画下杜城的睡颜。

身后突然响起声音:“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睡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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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敲打窗棂,淅淅沥沥,衬得画室越发寂静。空气里松节油的气味沉甸甸的,混杂着亚麻画布的微涩。沈翊支着画架,笔尖蘸满群青,却悬在画布上方,久久未落。

他在等。

颜料最终滴落,在未成的海面上晕开一小片浑浊的蓝。与此同时,眼前的画室景象水纹般晃动、消散。雨声褪去,另一种嘈杂的、带着回响的喧嚣猛地灌入耳朵——是那种老式办公楼的喧哗,电话铃尖锐,脚步声杂乱,有人在远处大声喊着什么。

梦又来了。

沈翊抬眼,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场景。北江分局刑警队办公室,老旧,拥挤,烟雾缭绕,总弥漫着一股隔夜咖啡、廉价打印纸和汗液混合的疲惫气味。

而他“出现”的地方,永远是那张堆满案卷、摇摇欲坠的办公桌前。一个人影正伏在桌前,肩背绷得很紧,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困兽。

杜城。

他穿着那件穿了七年的黑色夹克,袖口磨得发亮,手指烦躁地插在头发里,对着桌面上摊开的现场照片和报告,眉头拧成一个死结。现场照片的惨烈,即使隔着点距离,沈翊也能窥见一二。

“妈的!”杜城低咒一声,猛地向后一靠,旧转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闭上眼,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一种近乎绝望的焦躁从他每一个毛孔里散发出来。

沈翊无声地走近。他知道杜城看不见他,听不见他,感知不到他。他像一个被固定在这个男人身边的幽灵,看了七年。他看着杜城从青涩变得沧桑,看着他的意气风发,也看着他的挫败挣扎。

他的目光落在杜城手边一份证人模糊的描述记录上——“个子不高”、“可能戴着帽子”、“没看清脸”。

沈翊的视线转向办公室斑驳的白墙。几乎是意念一动,一支粗黑的记号笔出现在他手中。他走向白墙,无需思考,线条流畅地从笔尖倾泻而出。基于那些破碎的文字,基于他对犯罪心理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更基于这七年来在梦中伴随杜城破获无数案件所积累的、近乎本能的刻画能力。

一个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紧绷下颌和一双异常冷静眼睛的男人肖像,迅速占据了大片白墙。

画完最后一笔,记号笔从他手中消失。他退开一步,看着自己的“作品”,也看着依旧困在焦灼中的杜城。

每次都是这样。他画完,然后等待。等待某个契机,某个杜城偶然抬眼的瞬间,发现那幅画。

这一次,杜城是因为打翻了咖啡杯。他手忙脚乱地擦拭泼洒的液体,懊恼地抬头——

动作猛地顿住。

他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对面那面墙上。瞳孔骤然收缩,呼吸似乎都停了。办公室里所有的嘈杂在他周身褪去,他整个世界只剩下那幅凭空出现的、精准得可怕的肖像画。

他脸上闪过震惊、难以置信,继而是一种绝处逢生的狂喜。

“谁?!”他猛地站起来,视线锐利地扫过整个办公室,同事们都在忙碌,无人注意那面墙,更无人回应他惊疑不定的目光。这场景重复了七年,每一次他都这样寻找,每一次都落空。

但找不找得到人,此刻似乎已不重要。杜城像是瞬间被注入了巨大的能量,他一把抓过那张画像,几乎是咆哮着:“技术队!过来比对!排查组!按这个特征,立刻!马上!”

整个分队被他吼得动了起来。

沈翊站在沸腾的人群之外,看着杜城像一柄终于找到目标的利剑,重新变得锐不可当。一种熟悉的、微妙的疲惫感和虚脱感漫上沈翊四肢,他知道,梦快要醒了。

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碎裂。

最后定格在他眼前的,是杜城抓起外套、冲出门去部署行动的背景,那股勃勃的生气,几乎要穿透梦境的壁垒。

……

沈翊轻轻眨了下眼。

画室里雨声依旧,清冷而安宁。画布上那片未完成的海,依旧是一片混沌的蓝。松节油的气味缓慢地流淌着。

他搁下笔,指尖按了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每次从那个梦里醒来,总会带着这样一种精疲力尽的充实,一种无人可诉的寂寥。

日子照常流过。上课,指导学生作业,在画布上涂抹似乎永无进展的色彩。那个梦夜夜如期而至,有时清晰,有时模糊,杜城在他的梦里,继续追捕着穷凶极恶的罪犯。

直到那天的艺术鉴赏公共课。

阶梯教室里坐满了学生,空气温热。他正讲着文艺复兴时期的光影运用,教室后门被轻轻推开。

几个人走了进来,悄无声息地在最后一排空位坐下。是分局的人,来学校做安全宣讲,顺道听听课——事前有打过招呼。

沈翊的声音没有停顿,目光习惯性地向后扫过。

然后,他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最后一排,那个穿着警服,肩章铮亮,坐得笔直,正低头翻看宣讲材料的男人——

沈翊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停一拍,然后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得他胸腔发痛。

杜城?

粉笔从他指间滑落,掉在讲台上,发出细微的清脆一响。几个学生好奇地抬起头。

不可能。

是梦没醒?还是……

那个男人似乎察觉到停滞的讲解和聚焦的视线,抬起了头。

目光相接。

沈翊呼吸一滞。是他。每一根线条,眉骨的弧度,下颌的棱角,甚至那眼神里的专注和审视,都分毫不差。穿了七年的旧夹克变成了挺括的警服,但那个人,千真万确,就是杜城。

可那眼神……

那眼神是陌生的。公事公办的,带着对一位陌生讲师突然失态的细微探究,除此之外,空空荡荡。没有七年并肩的熟稔,没有每一次在梦中看到他画作时的震惊与狂喜,没有那种几乎要溢出来的、炽热的生命力。

什么都没有。

旁边一位老警员笑着低声介绍了句什么。男人站起身,朝他微微颔首,公式化地笑了笑,带着一种面对陌生人的、恰到好处的礼貌,甚至还有一丝因为打断讲课而产生的歉意。

“沈老师?”身旁的助教小声提醒。

沈翊猛地回神,指尖冰凉。他艰难地弯腰捡起粉笔,指甲划过台面,发出轻微刺耳的声音。他移开视线,不敢再看向那个方向,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画作投影上。

接下来的课,他不知道自己讲了什么。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机械地流淌。所有感知都黏在了最后一排那个存在感极强的身影上。

下课铃响得如同赦令。

学生们开始收拾东西。沈翊僵硬地整理讲案,手有些不听使唤。他知道他们一定会过来。

脚步声靠近。

“沈老师?”是刚才那位老警员的声音,“讲课真精彩。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市局新调来的刑侦支队队长,杜城。杜队,这位就是沈翊老师,我们学校美术系的顶尖人才,帮着分局做过不少画像工作。”

杜城上前一步,伸出手。他的手掌宽厚,手指有力,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

和梦里一模一样。

“沈老师。”杜城开口,声音低沉,也是他听了七年的声音,此刻却裹着一层冰冷的、陌生的外壳,“久仰。以后可能多有需要合作的地方。”

沈翊看着那只手,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一下,又一下。他慢慢伸出手,握了上去。对方的体温透过来,真实得烫人。

“……杜队。”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发哑,“合作愉快。”

交握的手一触即分。杜城的目光在他脸上短暂停留,似乎对他异常的反应有刹那的疑虑,但那疑虑很快消散,又恢复了那种礼貌的疏离。

他们很快告辞离开。

沈翊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走廊的光线在他身后拉长又缩短。周遭学生嬉笑着流过,而他像一块礁石,立在冰冷的、名为“现实”的潮水里。

之后几天,因为一桩棘手的古董诈骗案需要画像侧写,杜城带着卷宗来找过他几次。公事公办。杜城专业、敏锐,效率极高,但也仅止于此。每一次交流,那双锐利的眼睛里都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没有任何属于“那个”杜城的痕迹。

沈翊觉得自己像是在演一场荒诞的独角戏。对着一个拥有同一张脸、同一个名字、却装载着完全不同记忆和灵魂的人。

夜里,那个持续了七年的梦,再也没有来过。

结案那天,杜城带队收网,人赃并获。消息传到学校时已是深夜。沈翊独自待在画室,说不清是放松还是更深的空落。

他坐在高脚凳上,对着空白的速写本,铅笔在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窗外的城市已经沉寂下来,只有偶尔驶过的车灯,将光影短暂地投在天花板上。

脑子里很空,又很满。

等他回过神来时,铅笔已经自己在纸上游走。

线条流畅,像是练习过千万遍。额发的走向,眉宇间习惯性蹙起的纹路,闭着眼时显得没那么有攻击性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微微抿紧的、显得有些固执的嘴唇……

他甚至精细地画出了下颌上那一道极浅的、梦里杜城说是小时候爬树磕破留下的旧疤。

杜城的睡颜。

只有在他累极趴在办公桌上小憩时,沈翊才在梦里见过几次的模样。

铅笔停住。

沈翊盯着纸上的画像,呼吸屏住。他怎么会画这个?他怎么能画这个?

一个冰冷、低沉,压着极度惊疑和警惕的声音,突然自身后门口响起,像一把淬冰的刀,骤然劈开画室凝固的寂静: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睡觉的样子?”

沈翊猛地一颤,铅笔“啪”一声掉在木地板上,滚出老远。

他极其缓慢地、僵硬地回过头。

杜城站在画室门口,身上还带着夜间的寒气和一丝淡淡的烟味,警服外套敞着,眼神像钉子一样牢牢钉在他脸上,又缓缓移向他摊开的速写本上那幅刚刚完成的画。

那眼神里,不再是公事公办的陌生。

而是全然的、冰冷的审视和骇人的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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