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哄1

暴雨如注，重重地在玻璃穹顶炸开，豆大的雨点砸出密集声响。姜棠坐在 “加班” 酒吧的角落，正数着第 37 滴渗进铁皮桶的雨水。潮湿的水汽裹挟着霓虹灯管散发的焦糊味，一股脑钻进她的鼻腔。她下意识缩了缩卡其色工装裤下的小腿，后腰紧紧抵着消防栓，似乎这样能寻得一丝安全感。驻唱台那边，吉他手正反复调试着效果器，尖锐的啸叫声划破空气，和酒保阿文骂骂咧咧擦杯子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桑延这他妈是钢琴师？段嘉许招童工上瘾？

一道带着薄荷糖凉意与机车皮革味的声音猛地逼近。姜棠忙扶正滑落的黑框眼镜，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男人肩头落满细碎雨珠，黑色冲锋衣拉链敞到第三齿，里面被雨水洇湿的灰 T 恤紧紧贴在身上。他的影子斜斜地切过姜棠磨白的帆布鞋，右手漫不经心地转着银色打火机，尾戒在暗处闪过一道冷光。

桑延。

三天前巷口画面突然闪回。深夜十一点四十七分，便利店的荧光灯管在他眉骨投下锯齿状阴影。三个醉汉的啤酒瓶离她鼻尖三公分时，这人用机车头盔砸碎了最近处的监控探头。

桑延工牌

他伸出戴着半指手套的手，姜棠注意到他虎口处结痂的伤口，像一幅残缺的地图。

姜棠下意识摸向空荡荡的胸前，刹那间，潮湿的空气仿佛凝成了实体，死死压住她的咽喉。眼镜又起雾了，她费力地从破碎的声带中挤出音节。

姜棠在...更衣室。

桑延嗤笑的气音擦过耳膜。他弯腰时金属链坠晃进视野，吊牌刻着模糊的"SY"，温以凡去年生日微博照片里出现过同款。姜棠盯着他后颈棘突处淡青的血管，突然发现他左耳有三个耳洞，最下方那个戴着枚黑曜石耳钉——和她昨天在当铺见过的很像。

桑延姜、棠。

他拎着不知何时出现的工牌，咬字像在齿间碾碎薄荷糖。

桑延音乐系肄业，钢琴十级，酒水知识...

尾音淹没在突然炸响的雷声里，蓝白色闪电劈亮他侧脸。

桑延零分？

这时，储物间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桑延转身时，工装裤掠过姜棠发抖的指尖。姜棠看到他帆布鞋帮沾着干涸的血渍，形状像朵枯萎的玫瑰。昨夜巷尾的打斗声突然在她耳边清晰起来，钢管刮擦地面的锐响混着他沙哑的那句。

桑延报警没用？那就以暴制暴

桑延愣着等雷劈？

桑延甩来件黑色连帽衫，袖口烟草味混着某种柑橘调洗衣液。

桑延去把《温柔》升两个调，原版听得人犯困。

姜棠接住衣服时碰到他冰冷的尾戒。吧台射灯突然大亮，她看清他锁骨处有道淡粉疤痕，蜿蜒进衣领的阴影里。温以凡的笑声就在这时从二楼包厢漫下来，桑延擦肩而过的动作带起一阵风，吹散了她口袋里皱巴巴的医疗缴费单。

暴雨更急了，豆大的雨点敲打着玻璃穹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