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1

暮春的雨丝斜斜掠过青瓦檐角，在中医馆后院蓄出一洼浅水。林半夏踮脚取下药柜顶层的瓷罐，袖口蹭过玻璃罐上歪歪扭扭的“当归”标签，带起一缕陈年药香。

林半夏当归三钱，黄芪五钱，白术……

她低头核对处方单，指尖在药柜格间游移。窗棂外浮着湿漉漉的雾气，混着艾草与熟地的苦涩气息，将她的白大褂洇出淡淡潮痕。

银匙探入药格时，身后忽地传来一声轻笑。

何苏叶错了。

清润的男声擦过耳畔，惊得她手一抖。药匙“当啷”坠地，骨碌碌滚到一双黑色皮鞋旁。

抬头望去，白大褂衣角如云掠过视线。那人弯腰拾起银匙，腕骨从袖口露出一截冷白，虎口处淡青血管随着动作微微起伏。他将药匙递还时，指尖若有似无擦过她掌心。

何苏叶当归该用酒炙的，你拿的是生品。

林半夏耳尖发烫，慌忙踮脚去够第三排药柜，却听见布料摩挲声逼近身侧。一只修长的手越过她头顶，精准推开右数第二格抽屉。杜仲混着薄荷的冷香漫过来，她这才发现他几乎将她笼在阴影里。

林半夏何、何医生？

她瞥见他胸牌上的“何苏叶”三字。

何苏叶叫我苏叶就好。

他退后半步，垂眸整理手中病历，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翳。

何苏叶馆里所有药材的炮制方式，我都重新贴过标签。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在当归格内发现一张新标签，小楷工整写着“酒炙品·忌与赤芍同用”。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得绵密，她攥紧银匙，指甲掐进掌纹。

林半夏您怎么知道我是新来的？

何苏叶上个月李师傅退休时说过，会来个冒失的徒弟。

他倚着药案写处方，钢笔尖沙沙划过纸页。

何苏叶不过你比他夸的细心些——至少没把苍耳子和菟丝子搞混。

林半夏怔住。三天前她确实配错过药，当时咬着唇在废纸篓里藏药渣，没想到全落进这人眼里。

“叮——”

铜铃轻响打破凝滞，前厅传来护士的呼唤：“何医生，3号床患者要调整药方！”

何苏叶合上病历本，转身时白大褂掀起微凉的风。行至门边又顿住，侧脸被廊下的灯笼染上暖色。

何苏叶当归补血活血，生品性烈，酒炙后温润入心。

他指尖轻叩门框。

何苏叶治病如此，待人也是。

木门吱呀合拢，林半夏望着青瓷罐里暗红的酒炙当归，忽然觉得喉头发紧。原来他早将她的笨拙尽收眼底，却用一句“细心”替她掩住难堪。

雨不知何时停了，夕照漫进药房，在紫砂药碾上淌出蜜色流光。她摩挲着他触碰过的银匙，鬼使神差翻开值班表——何苏叶的名字后面，缀着行小字：“坐诊时间：每周一、三、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