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汴河画舫)
暮色将水面染成琥珀色时,两岸垂柳正抖落最后几缕飞絮。云昭月指尖抚过缠枝莲纹茶盏,鎏金掐丝护甲轻轻叩响汝窑瓷面。远处玄色轻舟破开粼粼波光,她望着杨羡撑篙的身影勾起唇角——这人偏要在锦袍外罩半旧蓑衣,倒像极了母亲生前珍藏的《寒江独钓图》,只是画中老翁的孤寂,换成少年郎君便成了三分风流七分挑衅。
杨羡云小娘子这赔罪宴,莫不是鸿门宴?
他跃上画舫甲板,靴底碾碎几片飘落的桃花瓣,目光扫过空无一人的船舱。
杨羡连个侍婢都不带,倒不怕小爷把你扔进汴河喂鱼?
昭月垂眸掩住笑意,他腰间珍珠络子果然缀着那枚嵌金南珠,三日来她故意让丫鬟在章台街散播"杨家郎君私藏女儿家信物"的传言,此刻珠光映着晚霞,倒比郦五娘那串退婚时摔碎的东珠更耀目。
云昭月杨衙内若真要如此……
她素白襦裙掠过青玉案几,暗绣的银蝶在夕照中忽隐忽现。鎏银酒壶倾斜时,特意将温好的梨花白溅出两滴在杨羡袖口,那处金线绣的螭龙立刻洇出深色水痕。
云昭月何须等到此刻?
(戌时三刻·水榭)
酒过三巡,杨羡扯松衣襟斜倚凭栏,看着昭月故作踉跄地撞翻冰鉴。碎冰混着荔枝滚落脚边,她惊呼着扶住船栏,绣鞋却“不慎”踢落罗袜。玉足浸在粼粼波光里,脚踝处淡粉胎记宛如桃花落雪。
云昭月郎君…帮帮我。
她嗓音浸了蜜似的发颤,却在杨羡俯身刹那突然翻身入水。绛红外袍如盛放牡丹铺展水面,而她像尾银鱼潜入他影子里,湿透的纱衣透出鹅黄心衣轮廓,青丝缠住他腰间玉佩络子。
杨羡要疯回你云家疯!
杨羡扣住她手腕的力道却泄了三分狠劲,昭月顺势攀附时,指尖划过他后颈那道陈年箭疤。这是昨夜重金买通杨府马夫探得的秘辛,建隆三年猎场惊马留下的伤痕,此刻被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轻轻摩挲,竟比直接触碰喉结更让人战栗。
云昭月衙内可知汴京最近的新赌局?
她呵气如兰,湿透的鹅黄心衣透出锁骨下方朱砂痣。这位置与郦五娘眉间花钿恰成对角,是她对着铜镜反复比对过的杀招。
云昭月押您几时会为个女子收心……
话音未落,杨羡突然揽住她腰肢反身入水。
(翌日·天香楼)
次日辰时的天香楼浸在槐花香里,说书人醒木拍碎满堂喧哗。
"却说那云娘子落水时,扯下的珍珠络子正缠着杨衙内祖传的螭纹玉佩!"
“听说昨夜杨衙内抱着落水的云娘子游了半条汴河?”
“何止!今早有人瞧见云家马车载着杨羡的珍珠络子回府!”
三楼雅间珠帘轻响,昭月抚着腕间淤青抿唇轻笑。昨夜那纨绔将她抵在河岸柳树上咬牙切齿。
杨羡你以为这些小把戏能拿捏小爷?
却在她佯装呛水时慌得渡来气息,唇齿间梨花白的余韵,比最烈的迷药更蚀骨。
珠帘忽被挑开,杨羡带着晨露翻窗而入,玄色劲装还沾着柳叶巷的胭脂味。他指尖捏住她后颈的力道,让昭月想起及笄那年被困猎户陷阱的白狐——也是这样看似凶狠实则留了余地。
杨羡云昭月,这场游戏……
他咬住她耳坠的银丝突然发力,珍珠坠子骨碌碌滚进博古架深处。昭月吃痛仰头,正撞见他喉结滚动吞咽她发间沉水香的姿态。
杨羡小爷奉陪到底。
杨羡低笑震得她耳膜发麻,昭月望着镜中交叠的身影突然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