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碘酒味混着融雪寒气,叶文真握着诊断书倚在窗边。霍东磊病房突然传出玻璃碎裂声,她冲进去时正撞见他扯掉输液管,针头在泛黄的诊断书上洇出褐斑——1979年那行【终生难孕】被血迹圈得猩红刺目。
"当年试药……是为解你胎里带的毒。"霍东磊腕上新结的痂蹭着床栏,纱布下隐约可见北斗状针孔,"老爷子临终前说,这药会伤胞宫……"
叶文真将谢元琳的舞鞋砸在床头柜上。扯断的缎带里飘出张泛黄舞票,1978年中秋场次的《白毛女》背面,霍东磊的钢笔字犹带少年意气:【赠元琳,望永葆革命热情】。鞋尖暗袋滑出半枚银锁钥匙,齿痕与叶文真那枚完全契合。
"锁匠说这是子母钥。"她旋开自己颈间银锁,暗格里藏着的竟是谢元琳周岁照,"你父亲给我们打的同一把锁,却把钥匙给了她。"
霍东磊的掌心突然覆上她小腹。枪茧擦过棉衣下那道陈年冻疮,激得她战栗着后退:"七六年背你出废墟时,你这里烫得像团火……"他咳着展开染血的千纸鹤,1975年墨迹旁新添的泪痕晕开小字:【宁绝霍家嗣,换卿平安】。
陈处长的到来撕裂了胶着的空气。他摔在病床上的档案袋里滑出半截胶片,暗房冲洗的照片上,谢元琳正将襁褓递给冯父,背景里霍明远的药箱大敞着,针剂标签与叶文真疫苗记录完全一致。
"当年被调包的不止你们。"陈处长用镊子夹起谢元琳舞鞋里的头发,"殡仪馆报告显示,她骨灰掺了猫骨——真正的尸体还在冯家冰窖。"
叶文真在太平间撞见永生难忘的一幕。谢元琳的"尸体"在液氮柜中栩栩如生,腹部的妊娠纹爬满紫红瘢痕,护士掀开白布时,她隆起的肚皮上赫然纹着北斗七星——每颗星都是霍东磊的字迹。
"活体冷冻技术。"陈处长敲了敲柜壁的俄文标识,"冯家从老毛子那买的禁术,就为保住这个……"他忽然拽过叶文真的手按在尸身腹部,皮肉下传来微弱胎动。
霍东磊的轮椅碾碎冰渣闯进来。他撕开尸身领口,伪造的红痣下藏着微型注射孔:"当年她偷换你的药……"话音未落,尸身突然睁眼,机械臂般掐住叶文真脖颈。
混乱中叶文真扯下尸身的银锁。锁芯暗舱弹出一卷胶片,1976年地震夜的监控显示:谢元琳假扮护士将病毒针剂递给霍明远,而真正的叶母正抱着女婴躲在配药室。
"你早知她是冯家细作!"叶文真将胶片甩在霍东磊脸上。冰柜因打斗开始泄露,陈处长强行将她拖出停尸房时,她看见霍东磊徒手掰开尸身手指——那无名指上套着的,正是他少年时丢失的军功章。
月夜的白桦林里,叶文真烧光了谢元琳的遗物。火焰吞噬芭蕾舞裙时,内衬的俄文情书现出真容:【亲爱的霍,我们在莫斯科的雪夜……】。她没看见暗处霍东磊正往树洞埋铁盒,里面装满谢元琳的勒索信——每封都贴着叶文真在矿区的偷拍照。
陈处长在黎明时分带来最新证据。解密的接生记录显示,霍明远当年接生的其实是三胞胎,第三个女婴的足印旁标注:【夭折,葬于白桦林】。叶文真突然想起谢元琳总爱对着某棵白桦跳舞,树皮上刻着的【芳】字已随年轮长成裂痕。
霍东磊的病情在立春那日急转直下。叶文真喂药时发现他枕下藏着的婚书——霍明远与叶母的名字并列,日期竟是1974年谷雨。她颤抖着撕开夹层,掉出的却是谢元琳的绝育手术同意书,家属签字栏里,霍东磊十七岁的字迹稚嫩如新。
"当年老爷子拿枪逼我签的。"霍东磊突然清醒,抓住她撕婚书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谢元琳怀的……是冯父的种。"他军装内袋滑出半管朱砂,标签上的【叶文真脐带血】刺得人眼眶生疼。
叶文真在暴雨夜闯进冯家旧宅。地下室的手术台积满灰尘,无影灯下散落的日记本里,谢元琳用眉笔写着:【今天又给哥哥下药了,他迷迷糊糊喊的还是文真】。泛黄纸页间夹着叶文真的胎发,系着霍东磊的领章穗子。
霍东磊追来时,叶文真正将注射器扎进静脉。幽蓝药水推至一半时被他打翻,玻璃碴割开两人掌心,血融在谢元琳的舞裙上竟显出字迹:【此毒唯脐带血可解】。
"你早该告诉我……"叶文真扯开他衣领,北斗胎记下的皮肤布满针孔,"这些年你偷偷试药,就为提取……"
春雷碾过屋檐时,陈处长带来的血清救了两人性命。叶文真在昏迷中攥着霍东磊一缕白发,恍惚回到地震那年——原来当时护着她头部的不是瓦砾,而是少年霍东磊鲜血淋漓的手掌。
谢元琳的舞鞋在雨后发了芽。缎面下藏的竟是改良稻种,缠在鞋带上的实验记录写着:【霍氏抗病毒株系第44号】。叶文真忽然明白,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不是银锁,而是一把生锈的粮仓钥匙。
霍东磊能下地那天,叶文真在晾衣绳上发现谢元琳的绸裤。裤脚绣着的并蒂莲被血染成紫黑色,拆开线脚,1975年的婴儿襁褓碎片裹着张字条:【哥哥,当年被扔进暗河的女婴不是我】。
运粮车轰鸣着驶过复苏的冰河,陈处长在驾驶室举起牛皮信封。最新尸检报告显示,谢元琳真正的死亡时间是1976年惊蛰——地震前三个月。叶文真摸着后颈愈合的红痣,突然记起那个雪夜,霍东磊的泪曾在这里冻成冰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