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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航的视网膜至今仍完整保存着那个雨夜的24帧/秒。
他看见父亲指间的烟头在暴雨中明灭,像风里挣扎的萤火。想要伸手抓住那点微光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正死死抠进真皮座椅——十五岁少年纤细的指节,连降下车窗的力气都被抽空。
"别看后视镜。"父亲的声音带着他从未听过的颤抖,可后视镜早已被冰霜覆盖。楚子航突然意识到,这个总是用蹩脚魔术逗他笑的男人,此刻正用身体为他挡住四分之三的车窗。
当昆古尼尔的阴影穿透挡风玻璃时,楚子航的声带比思维更早苏醒。可那些即将冲破喉咙的"躲开",都被父亲手掌的温度熔化成喉间的血块。他像被钉在琥珀里的远古昆虫,连睫毛的颤动都成为奢侈。
父亲西服袖口的金线在燃烧。楚子航数到第七根金线断裂时,终于看清男人侧脸滑落的不是雨水——是笑着流泪的弧度。
多年后午夜惊醒时,楚子航仍会反复验证那个雨夜:右手食指明明已经触碰到门锁,膝盖明明已经蓄满蹬踹的力道。可当奥丁的独目扫过后座,他的每块肌肉都沦为叛徒。生物电流在神经末梢疯狂逃窜,最终在脊髓深处撞成死循环。
父亲被钉穿的瞬间,楚子航的虹膜终于解锁。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昆古尼尔枪身上扭曲:瞳孔缩成针尖的少年,牙齿将下唇咬出青紫的月牙痕。
暴雨在记忆里永远下不到尽头。
楚子航跪坐在血泊中,看着奥丁拾起父亲破碎的腕表。秒针卡在"Ⅶ"的罗马数字上,那是他七岁时骨折住院的黄昏,父亲捧着盗版《哈利波特》在病房装家养小精灵的夜晚。
他想把那些带血的齿轮拼回原状,可颤抖的掌心只握住父亲最后一句话的残响:"要长成..."后面的字词被雨声撕碎,像永远无法集齐的拼图。
如今每当村雨出鞘,楚子航都会在刀光里看见那个被封印的自己:蜷缩在后座的少年,瞳孔里冻结着父亲被青铜枝桠贯穿的慢镜头。暴血时的灼痛不是来自龙族基因,而是那夜未曾流出的眼泪在血管里沸腾。
地铁隧道里相同的青铜纹路在眼前蔓延时,楚子航突然理解了父亲最后的微笑——原来男人早知道,这场雨会将儿子永远困在十五岁的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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