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疲惫

雨珠顺着吴念的发梢一滴一滴滑落，吧嗒吧嗒地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滩水渍。他脱力地关上门，咔哒一声，仿佛将整个世界的喧嚣都隔绝在外，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来回碰撞。

昏黄的灯光像是覆了一层薄灰，将客厅笼在一片暖意不足的光晕里。他没开暖气，潮湿的寒意混杂着雨后的凉意，在空气中无声地蔓延。鞋底踩在木地板上的咯吱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心尖上，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外套被随手甩在椅背上，他连换衣服的力气都没有。沙发上的抱枕歪在一旁，桌上的那只水杯安静地躺着，杯底还留着一圈浅浅的茶渍。他的目光扫过去时，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呼吸都带着隐隐的痛，像是卡了一口沙子，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拖着步子走到桌前，他伸手轻轻抚过杯口。那道细小的裂痕依旧在那儿，只是比记忆中更显锋利。手指不经意划过的一瞬间，温热的血珠便冒了出来，滴在瓷面上，红得刺目，像是一滴浓墨在宣纸上迅速晕开。他怔怔地看着那抹红色，身体不知何时开始微微颤抖。这种感觉不是冷，而是一种从骨髓深处渗出来的空寂感，让人连站稳的力气都快失去。

卧室的窗户没关严实，风偷偷溜了进来，掀起床单的一角，发出轻微的窸窣声。他刚要上前关窗，目光却猛地定住——床头柜上，那张旧照片静静地伫立着，像是在等待什么人的注视。

缓缓蹲下身，他的指尖轻轻触碰到照片中的人影。照片里的两人肩并肩站着，笑得那样灿烂，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那一刻静止了。他的眼睛酸涩得厉害，眼泪却无声地滑落，啪嗒一声砸在照片的玻璃表面，和雨水混在了一起，分不清哪滴是泪，哪滴是雨。

疲惫感像潮水般涌来，一波接着一波，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没。他多想就这样沉沉睡去，最好一觉醒来，还能回到那个彼此相守的夜晚，回到那个一切都还未破碎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