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一身着黑色斗篷的人率先迈进来,身后跟着他进来的侍卫迅速将席间包围。闻宗身前的家丁微不可察的向后退了一步,将闻宗挡得严严实实,斗篷人似是察觉到了,露在外面的双唇一勾。
看见斗篷人,那人将手中的酒杯放下,站起身来,和身后的家丁同步施礼:“殿下!”
“做的……”
不错二字还未出口,却被一道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
“大褚三皇子,齐墨珩。”
众人一顿,连忙望向主位,主位要比席间高几层楼梯,闻宗身前的家丁挑眉一笑,向旁边侧去,露出了身后的人。
闻宗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慵懒却不失矜贵的坐靠着,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静静欣赏着他们的表情变化。
斗篷人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中了本王的迷药,没有人能这么快清醒。”
闻宗缓缓坐直了身,给自己倒了杯酒,不疾不徐的开口:“不过区区七品迷药,能奈我何?”
声音变了?
斗篷人寂静了几息,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闻宗身前的家丁,往后退了一步:“雍州闻氏不擅习武,家中护卫至高也不过问道之境,你不是闻氏三公子!你究竟是谁?”
闻宗淡然一笑,脸上依旧是温雅的笑:“人在江湖行走,身份是自己给的,我有很多的身份,也有很多的化名,闻宗亦为其中之一,而我的本名叫……慕容临川!”
慕容临川!
这四个字犹如一声惊雷,响彻在所有人耳边,下方离主位近的人纷纷向后退去,来“谈生意”的人看着上方少年,笃定道:“不可能,慕容临川是允州城突然出现的卢少爷,三源在侧与私印皆可作证,再者,你若不是雍州闻氏三公子,闻氏家族传的信,又为何在你手中?”
他现在宁愿相信他是闻氏三公子,筹谋这么久,本以为要赢了,到头来却是他人之局,他不接受!
“还有,你半年前就在允州,而半年前,慕容临川,身在北域帝都,你不可能是他!”
闻宗淡定一笑,双眼却像在看傻子:“半年前?这半年,你们有谁,亲眼在帝都……见过我?”
他咬重了亲眼二字。
所有人一顿!
好像,真没人亲眼见过他……
少年唇角勾起一抹懒散的笑,漫不经心:“仅凭他人流言便妄下定论,这一局,你输得不冤。”
凡有布局谋略者,最忌主观猜想,一切,当以事实证据为先。
这些人的表情变来变去也就那样,主位上的少年似是失了兴致,单手伸进衣袖之中,不知是碰到了什么,那只手伸出之时,指腹有些湿润,他抬手,衣袖掩面,从耳根后,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掀下。
人皮面具掀下后的少年,眉若远山含黛,眼眸清亮如春水,眼尾微微上挑,眼底盛着盈盈笑意,仿佛能将人溺毙其中。鼻梁高挺笔直,唇色浅淡,却如花瓣般润泽,总是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似三月春风,温润和煦。几缕碎发自然垂落,衬得侧脸线条愈发柔和。
少年手指一松,人皮面具落地,慕容临川淡笑一声:“雍州闻氏三公子?我怎么不知道,雍州闻氏,还有三公子?”
所有人一静,矗立不动。
慕容临川道:“雍州闻氏家主闻昌龄膝下有两子一女,闻家小小姐,天资聪颖,却不喜经商之道,反倒喜欢武刀弄枪,打架斗法,因此,常以男装示人。”慕容临川往椅背一靠:“你来北域这么久,连这都不知道,这混的什么玩意儿,难怪二哥之前不动你,原来是……毫无杀伤力。”
“慕容临川,别欺人太甚!”齐墨珩暴喝。
“欺人太甚?”慕容临川啧啧摇头:“那我还做了个更过分的事,怎么办?”
慕容临川静静地欣赏着他们多变的神情,不慌不忙的开口:“闻家主配合我演这场戏,自然是知道你们今晚的计划的,虽然今日是做戏,但你却提醒了他,闻家主发妻早亡,一人拉扯三个孩子长大,爱子女胜过一切,从我收到消息到现在,他应当已经带着百万银两去离宗和鬼源楼谈生意去了吧……”
闻氏世代经商,家财万贯,最不缺的,就是银两。
若闻氏与离宗和鬼源楼都达成协议,那就算今夜这些人侥幸从慕容临川手下逃脱,那在往后的日子里,他们不仅要堤防慕容皇室,还要躲避鬼源楼和离宗无止境的追杀。
不得不说,这招,够狠。
慕容临川脾气好,常年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却是一个极难缠的主,平常他对什么事都不是很在意,可一旦让他动了真格,便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大褚的这位三皇子说了很多废话,却有一句不是。
慕容南溟,慕容泽宇,慕容临川这三兄弟,都喜欢以身做局,但他不知道,他们三个还有一个相同之处——哪怕是败,也要拉上对面的一起下地狱,他们可以败,但对面的,也别想赢!
谋士以身入局,举棋胜天半子,也不外如是。
可能是手中缺了个什么东西,慕容临川刚放下酒杯又不得不重新拿起,把玩着酒杯,却总感觉不太舒服,眉心罕见的蹙起,最后干脆放下酒杯,往椅背上一躺。
齐墨珩微偏了头,来替他“做生意”的人和那“家丁”赶忙走到他的两侧,他这才回头,看向主位上略显烦躁的少年。
这是他第三次见到慕容临川的真容,这人脸上每次都挂着体贴温雅的笑意,可下起手来,却毫不手软。单论手段这块,比之慕容泽宇,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看他看久了,就很容易被迷惑,认为他就是一天真无害的少年郎。
齐墨珩倏然回神,双眸瞬间变得锐利,隔着斗篷,都能感觉到,他在刻意避开,不看慕容临川的那张脸。
“局中局固然厉害,可你们现在不过两个人,而这周围,都是本王的人,你慕容临川再厉害,也到底没到慕容泽宇的那个水平,今日到底谁杀谁,还犹未可知。”
他故意将他和慕容泽宇做比较,就是想激起他心中的嫉妒和不甘,慕容临川只比慕容泽宇小两个多月,如今他公然将慕容临川不如慕容泽宇之事抬到明面上,他就不信,慕容临川心中,真的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