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云德感觉自己在下坠。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下坠，而是意识在不断下沉，穿过层层叠叠的记忆碎片。他看见自己第一次走进实验室，看见陈教授在讲解量子理论，看见苏瑾在调试仪器时专注的侧脸...
然后，一切都变成了蓝色。
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透明的舱室里。头顶是流动的蓝色液体，像是被稀释过的海水。他想抬手，却发现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别挣扎了。"苏瑾的声音从某个地方传来，"你的神经信号已经被阻断，现在只能听和看。"
卢云德转动眼球，看见苏瑾站在舱室外。她的样子有些不同了，皮肤泛着淡淡的蓝光，眼睛像是两颗发光的宝石。
"这是哪里？"他试着说话，发现声带还能工作。
"意识中转站。"苏瑾伸手触碰舱室的玻璃，她的指尖泛起涟漪，"我们在这里筛选合适的意识体，就像你们筛选实验数据一样。"
卢云德感觉一阵恶寒："你们？"
"是的，我们。"苏瑾露出一个微笑，"或者说，曾经的我。三年前，当我第一次发现这里的时候，也和你一样震惊。但很快我就明白了，这是进化，是超越人类局限的唯一途径。"
卢云德想起那些漂浮的躯体："陈教授也是？"
"他是个意外。"苏瑾的表情冷了下来，"他的意识太顽固，无法完全转化。所以我们只能把他...保存起来。"
卢云德突然注意到，苏瑾说话时嘴唇的动作和声音有些微妙的延迟，就像在看一部没对上口型的译制片。
"你不是苏瑾。"他盯着她的眼睛，"你只是...借用了她的身体。"
苏瑾——或者说那个占据她身体的东西——愣了一下，随即发出刺耳的笑声："聪明。但这改变不了什么。"
舱室突然震动起来，蓝色的液体开始沸腾。林深感觉有无数细小的针在刺入他的大脑，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
"让我们看看你的意识够不够格。"苏瑾的声音变得扭曲，"大多数人在这一关就崩溃了。"
剧痛中，卢云德的视线开始模糊。他看见记忆像电影一样在眼前闪回：童年时父亲离开的背影，母亲在病床上的最后时刻，第一次发表论文时的喜悦...
突然，所有的画面都定格了。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纯白的空间里，面前是一面巨大的镜子。镜中的他穿着白大褂，但眼睛是深蓝色的。
"这就是你的新形态。"苏瑾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接受它，痛苦就会消失。"
卢云德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镜中人的领口别着一枚银色胸针，那是陈教授生前一直戴着的。
"教授..."他喃喃道。
镜中人突然眨了眨眼，嘴角微微上扬。那不是林深的表情。
"记住坐标..."镜中人用口型说道，同时抬起手，在镜面上快速写下一串数字。
剧痛再次袭来，林深被拉回现实。他感觉意识正在被撕裂，但那个坐标却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有趣。"苏瑾的声音带着惊讶，"你的意识比想象中坚韧。不过..."
她的话戛然而止。整个空间突然剧烈震动，警报声响起。林深看见远处的某个舱室爆发出刺目的红光。
"不！"苏瑾尖叫起来，"他怎么敢..."
卢云德感觉身体的束缚突然消失了。他猛地坐起来，发现自己能动了。舱室的玻璃出现裂痕，蓝色的液体开始泄漏。
"快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陈教授，但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去坐标位置，那里有能阻止他们的东西！"
卢云德来不及多想，撞开碎裂的舱室。苏瑾——或者说那个东西——正在痛苦地抓挠着自己的脸，她的身体在蓝光和红光之间闪烁。
他跌跌撞撞地跑向出口，身后传来非人的嘶吼声。在爬上铁梯的最后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苏瑾的身体像玻璃一样碎裂，露出里面流动的蓝色光芒。
回到地面时，天已经亮了。卢云德瘫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一张从实验室带出来的纸条。上面的坐标指向太平洋上的某个位置，而时间显示，距离7月20日23点59分，只剩下不到72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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