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涩的海风像调皮的顽童,顺着锈迹斑斑的缝隙钻进灯塔内部,将潮湿的水汽泼洒在每一寸角落。许念悠按下拍立得快门的瞬间,“咔嗒”轻响混着海浪的呜咽,定格下四人歪歪扭扭的笑容。相纸缓缓吐出,泛着银边的画面上,苏晚吟被海风吹起的发丝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江御低头整理琴弦的动作陡然凝滞,目光不经意扫过那抹飞扬的发丝,耳尖不受控地泛起红晕,仿佛被夕阳的余晖悄悄吻过。
“看!那边有光!”沈知衡突然扯着嗓子大喊,他踮起脚尖指向沙滩远处,手电筒的光束在浓稠如墨的夜幕里摇晃,宛如迷失在深海的萤火。七八个背着画板、扛着画架的身影朝着灯塔缓缓走来,领头的女生穿着印着“青藤美院”字样的深蓝色马甲,胸前别着的贝壳徽章在月光下忽明忽暗,像是坠落在人间的星辰碎片。
林夏带着爽朗的笑容走近,她的发梢还沾着细碎的海盐,说话时眼睛弯成月牙:“打扰啦!我们是来写生的,这灯塔晚上不让进,能借个地方避避风吗?”她身后的男生们举起沾满颜料的画板和颜料箱,冻得发红的鼻尖上还沾着未干的群青色颜料,模样既狼狈又可爱。
江御下意识后退半步,与林夏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他抱着吉他默默挪到角落,黑色琴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直到苏晚吟被林夏关于暗房的话题吸引过去,两人凑在一起讨论着老摄影师留下的神秘暗房,他才暗暗松了口气。可当他转身时,却撞见林夏目不转睛地盯着苏晚吟的侧影——那专注的眼神,竟与他平日里偷瞄苏晚吟时如出一辙,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牵引,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深夜的灯塔,煤油灯昏黄的光晕在墙上摇晃,众人围坐在一起玩真心话游戏。空汽水罐在月光下旋转,宛如命运的轮盘,最终缓缓停在苏晚吟面前。林夏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抛出问题:“最想冲洗的胶卷画面是什么?”问题落下的瞬间,江御正低头调弦,手指不受控地重重按在琴弦上,发出刺耳的嗡鸣。
苏晚吟望着窗外翻涌的海浪,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是……某个人教会我等待光的瞬间。”她的声音轻柔,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江御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他慌忙低头掩饰上扬的嘴角,耳尖的红晕一路蔓延到脖颈,却没注意到林夏若有所思的目光在他与苏晚吟之间来回流转,像是看透了所有秘密。
晨光刺破夜幕时,林夏将画纸塞给江御的场景恰好被苏晚吟撞见。江御的指尖刚触到画纸边缘,像是被烫到般猛地缩回,耳尖通红。见林夏尴尬地僵在原地,他才勉强接过画纸,语气冷淡地道了声谢,转手就塞进沈知衡的背包,声音不大却清晰:“帮我扔了。”可当他转身,却看见苏晚吟低头摆弄胶卷的动作明显滞了滞,原本灵动的指尖此刻仿佛被冻住,他的心瞬间漏跳一拍,想要追上去解释,却被沈知衡拽去查看被潮水淹没的木桥。
渔船破浪而行,船头劈开浪花,溅起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江御攥着耳机线坐在甲板边缘,海风将他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想起苏晚吟刚才刻意躲开他的模样,他咬咬牙,“嘶啦”一声扯断耳机线,把《潮汐》的旋律塞进自己耳朵,试图用熟悉的音符掩盖内心的慌乱。
直到一双白色帆布鞋出现在视线里,他慌乱地扯掉耳机,抬头撞见苏晚吟清冷的目光。“借我听听?”女孩的声音像是裹挟着海风的清凉,却让他的心跳陡然加快。江御耳尖通红,手忙脚乱地把还带着体温的耳机塞进苏晚吟手里。海风卷起她的发丝,轻轻扫过他手背,酥酥麻麻的触感让他偷偷握紧拳头,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
就在这时,他瞥见画纸上被沈知衡随手折起的边角,那里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送给总在看她的你。字迹被海水晕染得有些模糊,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心上。他猛地抬头看向远处正在船头拍照的苏晚吟,夕阳为她镀上一层金边,美得让人心颤。江御突然笑了,他小心地把画纸折好,塞进吉他盒最底层——这张画,就当是青春里一段小小的插曲,而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只会追随那一抹独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