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正月二十六，冬离节。

本该是全女真族人阖家团圆的大日子，可月烯现下还在加班。速来清净的图曼府，方才让小贝勒搅的忙不开交，现在才能停下来喘口气。

月色逍遥，片片白点蜉蝣于檐下，丝丝缕缕汇成一片苍茫，些许事扰人心，沉溺着的记忆再次被刨开，胸中泛上酸涩。

雪夜清明，那年的雪比起现在来要冷的多，白的多。罪臣之族，家中老老少少不是死便是流放，偌大的庭院中只剩自己一人。

初入府时，主子也能算是一个小小的牌子头，而如今，这座府邸也成了墨寧城屈指可数之处。

耳畔北风凛冽，暖意却油然涌出，丝丝甜意又窜入心头，愣是将方才的苦涩掩了大半。

蓦然，月色失笑，被人隐去那份白皙。那来人的脚步七零八落，酒味顺着一身素蓝滑下，淡淡的铺在雪地上。哗然一阵，门檐上扑扑落下一堆积雪。酒气猛的哑然，丝缕中毫无察觉的带上了些烈性，确认无事后，再次毫无章法起来。

“我…来寻完颜谨，麻烦…”一步没站稳，直直扑在月烯身上。

霎时的愣神，那人身上甜腻的酒味便已扑面而至。这家伙倒不同于一般酒鬼，身上的味道算不上刺鼻难闻，说不准还是哪位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呢。

虽如此想，月烯还是乖乖的将来人扶入前厅。借着烛光，方才看清了那酒鬼的脸——鼻梁硬朗高挺，轮廓间充斥着血性，可待他睁开眸子，一汪清泉似的尽是柔情——当今整个女真族最负盛名的将军陀满翎燕。

月烯此刻觉得该是自己醉了，才会在梦中看到这副场景。

沉稳如她，也不觉的慌慌张张，抽身离开。站在寝房门口，刚欲开口，只听里头一阵抽噎：“帮帮…阿加…”是契丹语。零零星星的几处不成句子的碎语，杂着情绪的截断和杂乱，惹得门外站着的侍女没了动作。

八卦的思绪还未展开，屋内人的话便将其斩断：“小贝勒您莫不是醉了吧，此番乃是族长旨意，我区区一介万人长…您还是高看我了。”

玄色衣衫没有规律地晃动着，屋内寂静却又躁动。来来回回，于谨仿佛在与空气对峙，心口有处裂缝开开合合，嘶哑着向他发出邀请。

懦弱依然还是脆生生地开了口，烛光掩映间，于谨遥遥望着眼前人。愤恨、怨怼、无奈、悲哀爬上了完颜钟的面庞，嚯嚯风声擦过纸窗，凌乱了屋内本有的静默。

妥协的声响不小于窗外的萧瑟，声声杂碎间，难捱的情愫被生生扼住。

长白山肃穆于此，如此冷漠，足够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