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币下的血毒债
柯南那天真的追问，像一根烧红的针，精准地刺穿了银行大厅紧绷的死寂。日光灯管冰冷的白光似乎更惨淡了几分，每一口呼吸都吸入沉重的、带着苦杏仁余味的空气。
佐伯亮介那身昂贵的蓝灰色西装袖口内侧，那抹突兀的、暗沉的鲜红污迹瞬间成为了风暴眼！
他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肥硕豺狗，喉咙里发出一声狼狈的嗬嗬声，触电般将右手猛地背到身后，身体剧烈晃动着往后踉跄了两步，撞在冰冷的柜台上发出闷响。他那张油腻泛光的胖脸，血色褪得如同被漂白过的粗布，只剩下惊惧的惨白和纵横流淌的汗渍，眼神惊惶地在高木警官锐利如刀的目光、大岛纪子冰冷讽刺的嘴角以及地上三浦直树僵硬的尸体间疯狂乱扫。喉咙里滚动的粗重喘息，是他能发出的唯一声音。
“高木警官！”鉴识课人员的声音带着急促的报告欲望。一名戴着白手套的技术员从保险柜方向快步走来，手中托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个证物袋。最引人注目的是其中一个袋子里装着一个打开的、银灰色的卷宗筒，筒身一侧被小心地保留着几个鲜红的、带着油亮质感的指印痕迹。
“在靠近保险柜最底层侧壁位置，我们取得了数个完整清晰的新鲜指印样本。比对确认，指印纹路特征……属于死者三浦直树无疑。”技术员的声音平稳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他拿起另一个小号证物袋，里面是一小块薄薄的、附着在透明胶片上的鲜红色油性胶状物，在灯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
“这块物质是从保险柜内壁、死者指印位置紧邻处刮下的。”技术员补充道，“分析初步判定，其物质属性、颜色、粘稠度……与死者喉腔及嘴角残留的毒物成分高度一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佐伯亮介嘶吼起来，声音因极度恐慌而尖利变形，几乎破音，“是栽赃！是大岛纪子！是她这个阴险的女人干的！她早看我不顺眼！她想拿……拿八年前那档子破事整垮我！她想利用三浦这小子……”
“够了！”高木警官的厉喝如同炸雷，强硬地打断了佐伯歇斯底里的吼叫，“把他控制起来！”两名高大的警官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像铁钳般牢牢地夹住了佐伯亮介肥胖颤抖的双臂。
“不！放开我！你们搞错了！毒不是我下的！我不知道保险柜里有什么……”佐伯的挣扎在专业力量下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虫，绝望而无力。
高木警官的目光如鹰隼，重新投注到如雕像般端坐的大岛纪子身上：“大岛女士，对于三浦直树调查他父亲八年前的旧案以及他今天的举动，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另外……”他眼神锐利如探针，直视她藏在细框眼镜后的眼睛，“对于佐伯方才关于下午三点特别稽核的指称？”
大岛纪子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坐得更加笔直。她抬手，轻轻扶了扶冰冷的细框眼镜镜架，动作一丝不苟。灯光下，透过镜片可以隐约看见，那似乎并非近视眼镜，厚实的树脂镜片下透出的，是两抹冰冷、非人的淡蓝色光晕。这似乎并非普通矫正眼镜。
“高木警官，”她的声音像冰冻的溪水流过碎石，依旧平稳、清晰、毫无波澜，“我身为野宫支所反假币甄别与合规部门负责人，佐伯亮介代理支店长个人名下账户连续数月出现来源不明的大额异常资金流水，已触发最高等级反洗钱内部预警，启动特别稽核流程是正常且必要的程序。时间安排在下午三点整，正是根据总行审计专员既定行程安排。”
她微微侧脸，目光似乎穿透镜片那层淡蓝的视觉屏障，扫了一眼被钳制着、因愤怒和恐惧而剧烈哆嗦的佐伯亮介，嘴角浮现一缕极淡、极冷的，如同冰面反光的讥诮。
“至于三浦直树君执着于其父旧案，”她语速不变，仿佛在陈述客观事实，“作为部门负责人，我基于其超出正常职权范围、且已影响到正常工作的异常行为，依据合规手册第七款第四条‘敏感信息不当接触及潜在泄密风险’，向支店长提交调离建议合情合理。其行为是否构成诬陷或是否因此与佐伯……或其他相关人员发生冲突导致悲剧，”她顿了一下，语气依旧冰冷无波，“我没有直接证据，不便猜测。我只能确保，从我的工作角度出发，所有程序合规、建议有据。”
这番滴水不漏、将自己彻底摘清的解释，配合着那奇异的美瞳眼镜反射出的非人冷光，却让一旁的毛利兰心中骤然升起一股寒意。她一直警惕而仔细地观察着这个异常冷静的女人。在案件爆发后的混乱中，这个女人的每一个呼吸都像是精准校对过的节拍器，甚至连刚才佐伯指控她下毒嫁祸时，她眼神里也只闪过那一丝早已料到、带点嘲讽的了然，没有一丝被构陷的惊愕或愤怒。
这种可怕的镇定，让兰联想到深山雪原下千年不化的冻土。她下意识地将柯南往自己身后护得更紧了一些。而柯南，小小的身体靠在兰温暖的腿边，墨镜片后的目光却如同探入冰层的利钻，他清晰地捕捉着大岛纪子细微的肢体语言——当佐伯提到下午三点稽核时，她那搭在膝盖上的左手食指，极其轻微地蜷曲了一下！
“那个……红色的……黏黏的东西……”柯南用小手怯生生地指了指地上卷宗筒证物袋上那块显眼的红色胶状物残渣，又指了指自己胸口，用孩童的笨拙词汇努力表达，“它黏在柜子里那么高……三浦哥哥的手指……是怎么沾上去的呢？像……像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吗？”他的小脑袋微微歪着，似乎在用最质朴的想象力描绘一个古怪的场景，“柜子里面……很热还是……像屋顶会滴水那样？”
“天上掉下来？”“柜子里面会滴水？”
柯南这看似无心的童言稚语，却如同黑暗中亮起的探照灯光锥，“唰”地照亮了在场的两位真正的银行专业人士——高木警官和毛利兰！
高木作为经验丰富的刑警，自然理解特殊环境下的可能性；而毛利兰——在银行做暑期工的经历细节，瞬间被激活！
“柜子顶部！”兰清亮的脱口而出，带着一种被点醒的急切，“特殊构造的大型保险柜！为了设备散热和内部空气流通，顶部通常设置特殊散热结构！当柜内大量存放温度低于室温的物品（比如刚从低温金库转运来大捆新钞），而外部环境气温和湿度达到某个临界点时——”她的目光猛地看向那台立式保险柜顶部被厚重钢板覆盖、带有明显格栅式孔洞的区域，“柜内顶部！会凝结出冷凝水！”
她顿了一下，声音带着被点亮的逻辑兴奋和一丝冰冷的寒意：“死者倒下的位置！他手指蹭过保险柜内壁的高度，恰好是正常操作可能抬手触及、或者……顶部冷凝水混合其他东西流下来时自然流经的区域！”
大厅里瞬间陷入了另一轮死寂的旋涡。
高木警官眼神爆射出惊人的锐芒，大步走向保险柜！他毫不犹豫地搬过旁边沉重的保安座椅，踩上去，一手撑住冰冷的柜体作为支撑，一手带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极其仔细地开始触摸格栅式散热孔附近冰冷光滑的内壁顶部！
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衬衫后背。所有目光都死死盯住他的动作，仿佛等待一个来自冥府的宣判。
几个呼吸的时间，像被拉长到几个世纪。
高木警官的动作猛地一僵！紧接着，他小心翼翼地收回了手！
他戴着白手套的指尖上，赫然粘附着一小片颜色鲜艳、极其粘稠、如同刚刚凝固不久的艺术涂料般的——鲜红色油性胶状物！ 其色泽、质感、油腻光泽，与死者体内残留物和保险柜内壁刮取样品完全一致！甚至，在高木警官手指触碰到它的瞬间，一股比地上更淡、但绝对同源的、带着苦杏仁基底却混杂着刺鼻化工胶味的独特气息再次幽幽地钻入下方几个警官的鼻腔！
“找到了！柜顶内部！”高木警官的声音带着巨大的震怒和解开谜题的凛冽寒意，他跳下椅子，将那点致命的红色胶状物展示在所有人面前，如同高举着冥王的权杖！“剧毒的红色氰化物凝胶！被刻意放置在柜体顶部的散热格栅附近！当柜内温度变化产生特定冷凝现象时，这剧毒凝胶被水汽稀释，滴落流下！正好沾染在内壁死者操作时容易触碰的位置！”
他的目光如同淬火的钢钉，狠狠砸在唯一可能的嫌疑人脸上：“大岛纪子女士！身为银行合规主管，唯一有权限完整知晓今天上午柜内存物流程及物品放置位置的人！唯一能在死者操作前进入内库区域而不引起任何怀疑的人！现在！你还有什么解释？！”
大岛纪子依旧坐在沙发里，坐姿纹丝不动，像一座冰雕。只是在那厚厚的美瞳镜片后，那双冰冷的眼睛似乎有那么零点一秒的收缩，仿佛一扇坚固无比的合金门被撬开了一道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缝隙。
“高木警官的推理很精彩，”她的声音依旧没有波澜，平静得像在念一份普通公文的格式条款，“但我没有动机。正如我所说，我行使的是合规职责。要毒死一个下级职员？意义何在？”
“意义？”一直沉默如同磐石，但其实脑中正在上演一场逻辑风暴的毛利小五郎，此刻酒后的暴躁和之前被诬陷假币的余怒终于找到了一个压倒性的宣泄口。他猛地一拍茶几，震得茶杯嗡嗡作响，“当然是杀人灭口！嫁祸于人！”
他如同苏醒的雄狮，挺直腰板，脸上混合着侦探的洞悉和市侩的鄙夷，指着被警官死死摁住的佐伯亮介：“这蠢胖子账户里的钱不干净，马上就要被稽核扒皮！大岛纪子要整他，人尽皆知！但只靠稽核对账，也许就是丢个工作，赔点钱坐牢几年。可八年前那个案子呢？！那个签了字就突然心肌梗塞死掉的老上司三浦正雄！真的只是意外？你们银行内部所谓的‘投资亏损’账目，能经得起重新翻出来仔细查吗？”
毛利小五郎声音洪亮，每一个字都狠狠砸在佐伯亮介和大岛纪子神经上：“三浦直树这小子傻是傻了点，但一根筋！真要被他挖出他爹当年是被迫签字，是被你们内外勾结做局害死、或者你们自己屁股不干净结果被三浦正雄发现才不得不灭口的证据……那才叫真正的完蛋！要掉脑袋的！”
他猛地转回身，怒视着如同冰封般的大岛纪子，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她的眼镜片上：“至于你！大岛纪子！你才是最怕的那个人！佐伯这个肥猪可以是被推到台前的替罪羊，死了也就死了！可你——你这女人！你那点心思别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你能爬到今天这个合规主管位置，能跟八年前那份让你上司去死的‘投资授权’完全撇清关系？骗鬼去吧！三浦直树一旦查到他爹真正的死因，拔出萝卜带出泥！死的就绝对不会是佐伯亮介一个！你苦心经营、戴着一尘不染假面具的职业生涯和你的命——都得给那个死了爹的小子和当年那个倒霉鬼陪葬！”
小五郎最后几句话如同点燃炸药桶的引信！
一直竭力维持冰封状态的大岛纪子，那始终一丝不苟盘起的发髻下方，脖颈处白皙的皮肤骤然掠过一丝痉挛般的青筋！那藏在淡蓝色美瞳镜片后的眼珠，不受控制地快速颤动了一下！她叠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握紧而变得白得像纸，指节发出轻微的“嘎巴”声！
空气瞬间被这压抑的爆发前兆抽干。
“是胶带！”一个稚嫩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如同银瓶乍破！
“沉睡的毛利小五郎”的低沉嗓音通过柯南手腕上的表型变声器，如同惊雷般在死寂中炸响！
所有人，包括陷入巨大冲击的大岛纪子本人，都下意识地循着声音来源望去——只见靠在沙发里的毛利小五郎不知何时已然沉静地垂下头，下巴微点，如同进入了那传说中神灵附体的“沉睡”状态！可他的声音却如同洪钟般清醒而充满力量！
柯南整个人躲在沙发巨大的阴影里，手表型麻醉枪刚刚射出银针的细微银光一闪即逝。他背对着所有人，嘴巴贴着变声领结，用“沉睡的小五郎”的声线斩钉截铁地开始剖开最后一层冰壳：
“动机！就是灭口！灭三浦直树的口！更是为了彻底掐断旧案翻盘的唯一火种！手法！精准、冷酷、充分利用了她对银行环境细节的绝对掌控！”
他的语速极快，逻辑如同精密的齿轮咬合：
“第一！毒胶的安放！”声音带着看穿一切的穿透力，“绝不是临时起意！大岛纪子在昨天深夜——银行彻底清空后——利用她的特殊权限，进入了内库区，打开了保险柜。她预先知道今天上午会有一批刚清点、刚从零下金库转运出来、温度极低的新钞连同需要封存的反假币教育样本卷宗筒一同存入这个保险柜！”
“她将一种特殊的、以工业强力胶水或精密导热硅脂混合剧毒氰化物调配而成的凝胶状毒物——为了高度粘稠以延缓挥发，并且特意调制成醒目红色以刺激神经——小心地用工具（很可能是一支废弃画笔或一次性注射器针管抹平）薄薄地涂抹在柜体顶部散热格栅内壁几处关键位置上！她知道这些位置在柜内存入低温物品后极其容易形成冷凝水区！”
“第二！时间差的操控与‘引导’！”声音带着冷酷的洞悉，“今天上午，当三浦直树按流程在她‘监督’下进行保险柜存取操作时，温度极低的新钞和卷宗筒入柜。柜内温度骤降。而银行大厅清晨气温不高却湿度不低……柜顶区域几乎在短时间内就形成了冷凝水！那些致命的红色凝胶被水汽稀释软化，变成了粘稠的、带着剧毒的红色露水，缓缓沿着内壁向下流淌！这需要一个过程！”
“于是，就在三浦完成基本操作流程后，大岛纪子极其自然地——注意这个自然！她没有直接命令——而是用那种公事公办的冰冷口吻吩咐三浦：‘三浦君，请仔细确认一下柜底那份标注‘长野雪崩封存样’的文件目录是否完好，并取出原始清单备用。’‘长野雪崩’——一个虚构的卷宗名目！它被预设放置的位置——就在柜体底层的角落，几乎紧贴着大岛纪子预测中，那剧毒红色露水会流淌汇集的最低洼处！”
柯南的声音冰冷而精准地还原着当时的场景：“三浦直树年轻、紧张，对上级的命令习惯性服从。他对那流淌下来的毒胶‘红水’完全未知，毫无戒心地弯下腰，伸出手……将指尖……探向了那片湿滑、沾满剧毒粘稠物的文件！就在他下意识地捻动那份文件核对其目录页码编号时，指尖……已然沾染上了那致命的、湿漉漉的红色‘露珠’！”
沉睡的毛利小五郎微微侧头，仿佛在审视证人：“大岛女士，就在三浦直树操作那一刻，你在做什么？你的位置刚好隔着玻璃能看到他的动作。我注意到你当时有一个低头整理点钞机旁一叠票据的小动作……现在回想，你真的只是在整理吗？” 语气中的洞察感让人遍体生寒。
大岛纪子身体微不可查地绷紧。她下意识要开口辩解：“我……”
“第三！真正的死亡开关——那份看似无害的‘润喉糖’！”沉睡的声音完全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瞬间转向另一个决定性证据，“兰刚才敏锐发现！三浦直树倒毙时嘴角残留的粉色晶状粉末！经过鉴识课快速试剂反应判定——就是他所习惯含服的那种廉价樱花味润喉粉晶碎屑！而且……里面掺杂了极其微量的、浓度极低（不足以致死）但味道清新刺激的食用薄荷精华！”
“但这块薄荷糖片……真的是他自己放进嘴里的吗？不！”沉睡的毛利冷笑一声，斩钉截铁，“凶手算准了银行监控记录！”
“高木警官！”他提高音量，“请立刻核对银行内部监控！在死者倒下的前十五分钟之内！看看三浦直树含服润喉糖的具体时间点！再对比一下——大岛纪子当时的位置和动作！我相信，监控的慢镜头回放会告诉你们——就在那个时间段，这位大岛主管，曾‘极其自然’地拿起她办公桌上一个拆开的、同品牌润喉糖分装瓶，朝对面咨询台——也就是三浦直树的位置——‘随和’地示意了一下！”柯南完美模仿着那种冰冷的、带着施舍意味的动作。
“薄荷的清冽刺激气味，会极大地缓解、甚至短暂麻痹服用者对口中异常味道的感知！”沉睡的声音如同一锤定音，“当三浦直树被自己敬若神明的上级无意中引导着、在剧毒粘稠物沾染指缝后不久，‘顺手’含服下这枚带着清凉薄荷的粉晶时……他绝不会有丝毫警觉！薄荷的冷意恰到好处地掩盖了那残留的化工胶水怪味，更极大地麻痹了他本该敏感的神经！而当那片本该提神的‘粉晶’融化在他温热潮湿的口腔中，稀释了他手指沾染的剧毒凝胶……氰化物在唾液中迅速释放！直接攻击黏膜和血管！他的生命，就在这冷酷的诱导下，在看似平常的动作中，走向了注定的终结！”柯南的声音陡然拉回惨烈的现实，目光似乎穿透了眼镜片，看向那具倒伏的尸体。
“高木警官！”一个兴奋的声音从监控回放电脑前传来，“查到了！就在倒计时前18分47秒！大岛纪子在A03柜台拿起了糖罐！朝咨询台方向做了个抛物的手势！咨询台方向的三浦直树有拿起水杯喝水和动嘴的动作！时间吻合！”
“哼！”一直沉默、将所有反应压缩到极致的大岛纪子，终于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充满彻底破防的冷笑！她那张冰雕般的脸孔终于裂开第一道缝隙——一丝狰狞的、因计划破灭而燃烧的怨毒火焰在她眼中一闪而逝！但那丝狂怒随即被一种更深沉的、令人心寒的空洞与认命的疲惫吞噬。
“你……你……真的看到了？”她竟然没有看沉睡的小五郎，而是侧过脸，冰冷的蓝色美瞳镜片微微转动，那目光如同来自深渊最底层的凝视，第一次真正投向——死死挡在柯南身前、同样紧张注视着这一切的毛利兰！“在那支羽箭射穿窗户……我点钞票的那一刻……你就注意到……我在看什么地方？”
她的声音失去了之前那种平稳的伪装，带着一丝极其干涩的、如同齿轮过度磨损的沙沙声，目光却充满了洞察后的绝望。她认定了，是这个敏锐异常、同样身为年轻女子的毛利兰，察觉了自己一切计划的起点——从那个箭矢制造混乱前的瞬间开始，自己就已经被真正的高手盯上了！
毛利兰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巨大的寒意席卷全身！她没想到这个女人在彻底崩溃前，竟会将这种如同深渊般的目光精准地投掷在自己身上！她下意识地更加挺直了脊背，紧紧护住身后的柯南，眼神中充满了不解、震惊和一丝愤怒的警惕。
“不……”柯南在兰身后，几乎要冲口而出纠正这个可怕的指向性错误！
“够了！大岛纪子！”高木警官威严的怒吼如同钢水，瞬间浇灭了所有危险的猜疑与混乱的锋芒！“把她带走！立刻！”警察迅速上前，如同钢铁壁垒，隔断了那道投向兰的毒蛇般视线，冰冷的铐环锁住了那双可能涂抹过剧毒、此刻却骨节嶙峋的双手。
当双手被冰冷沉重的金属钳制住的那一刻，大岛纪子脸上那最后一层冰封的面具轰然碎裂，碎得极其彻底。她甚至没有像佐伯那样徒劳地挣扎嘶吼，只是在被两名女警挟住胳膊半强迫地转身带走的那一刻，她猛地、剧烈地抬起头！那双藏在诡异蓝色美瞳镜片后的眼睛，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生命能量，只剩下巨大黑暗铺满的无尽深渊，带着一种吞噬一切、足以让人血液冻结的冰冷绝望和浓得化不开的疲惫，死死地、疯狂地瞪向警员刚封存起来的银行保险柜！
视线穿透虚空，仿佛落在了里面某个根本不存在的卷宗筒标签上！
那标签上，隐约浮现着某种——长野！雪崩！
“雪崩……雪崩前夜……照片……你们……”她喉咙里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仿佛被冰碴子割碎的破碎气音，像垂死野兽最后的呜咽。话语还未说完，她的身体如同被抽掉所有支撑的冰雕，突然软了下去，半拖半拽地被带离了这间血腥味尚未散尽的厅堂。沉重的玻璃门在她身后“砰”地关上，隔绝了那张被怨毒和绝望彻底扭曲的、走向最终毁灭的脸孔。
佐伯亮介在警察的钳制下挣扎着，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眼神涣散，肥胖的身体软成一滩烂泥，嘴里只剩下无意识的、恐惧到极点的喃喃自语：“八年前……照片……封存在雪崩……假的……钱……全是……”
警车红蓝爆闪的光芒再次刺破了野宫町的黎明，将这间小小的支所彻底照亮。残破的樱花被警灯染上诡异的色彩，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无声地腐烂。
高木警官长吁一口气，疲惫却带着尘埃落定的释然，他转向沉睡状态的毛利小五郎：“毛利警探……哦不，毛利侦探！真是……”
“呼……哈啊——！”一个夸张无比、震天响的哈欠声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高木的恭维。毛利小五郎猛地仰起脖子，伸了个足以让全身骨头嘎巴作响的懒腰，睡眼惺忪、一脸迷茫地咂巴着嘴：“嗯？刚才……刚才发生了什么？案子……怎么样了？我怎么又睡着了？”他茫然地环顾四周，揉着后脖颈那不起眼的红点，“诶？人……都抓走了？那个死人的案子……破了？”他的语调带着一种刚刚睡醒、完全不知今夕何夕的蒙圈感。
“是！破了！”高木警官立刻挺直腰板，眼中满是敬佩，“毛利侦探！您刚才在沉睡中简直料事如神！把凶手的诡计彻底拆穿了！太厉害了！”
“啊？啊哈哈哈哈！”毛利小五郎闻言，睡意瞬间被驱散得无影无踪，那标志性的得意大笑再次响彻空荡的大厅，仿佛刚才那番地狱般的推理论述与他毫无关系，“那是当然！哈哈哈哈！区区小案子！哪用得着我清醒状态出手？沉睡的小五郎出马，自然是手到擒来！管他毒胶还是假币，统统在我慧眼之下无所遁形！哈哈哈！走走走！高木老弟！趁着前面路通了快走！再晚了东京的好酒都被别人喝光了！今天怎么也要喝个痛快！”他用力拍着高木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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