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早早的手指悬在收银机键盘上方，电子钟的红色数字在视网膜上灼出残影。23:47，风铃第八次响起时，穿黑色高领毛衣的男人依然准时出现在甜品区第三排货架前。但这次他的左手戴着银灰色金属手套，无名指关节的疤痕变成了电子纹路。
"需要加热吗？"她将红豆面包放进微波炉，余光瞥见男人后颈的银色细链正在发光。微波炉转盘发出异响，池早早低头看见加热中的面包正在褪色，抹茶馅料化作绿色数据流在保鲜膜上涌动。
男人突然按住微波炉门，金属手套与玻璃接触的瞬间迸溅出蓝色电弧。"你看见了，对不对？"他的声音带着电磁干扰的杂音，瞳孔深处的齿轮组开始逆向旋转，"那些像蜉蝣般漂浮的时间残渣。"
池早早的琥珀色瞳孔泛起涟漪，货架上的商品突然显现出双重影像——红豆面包在现世与数据流形态间闪烁，关东煮的汤锅里漂浮着无数微型时钟。当她凝视男人金属手套的缝隙，看见机械骨骼上镌刻着密密麻麻的日期：2023.09.17，2024.03.15，2025.11.23......
"跟我来。"男人扯开高领毛衣，锁骨处的缝合线已经变成光缆接口。他径直走向员工休息室，金属手套按在布满涂鸦的墙面上。池早早听见墙体内部传来齿轮咬合的轰鸣，那些用马克笔写的"早班交班表"突然扭曲成莫比乌斯环的形状。
当暗门在眼前洞开时，池早早闻到了铁锈与机油的腥气。向下延伸的螺旋阶梯两侧，无数个季文正在玻璃舱内沉睡——有的浑身插满导管，有的只剩下机械骨架，还有的正在像素化消散。他们的左手形态各异，从血肉之躯到液态金属，每个变异节点都对应着天花板上悬挂的电子日历。
"这里是时间坟场。"男人的金属手指划过最近的玻璃舱，舱内季文的左手正在蜕皮，露出底下晶体材质的骨骼，"每次循环崩塌的残骸都会沉淀在这里。"
池早早的校服裙摆无风自动，琥珀瞳孔倒映着所有玻璃舱内季文同时睁眼的骇人画面。她突然明白货架上消失的抹茶麻薯包去了哪里——每个玻璃舱的胃部监测屏上，都跳动着相同的食物影像。
"三年前的那场实验..."男人摘下金属手套，机械手掌中心睁开一只布满血丝的义眼，"我们不是要穿越时间，是要创造永恒。"
暗室突然剧烈震颤，池早早扶住墙壁时摸到黏腻的触感。那些看似水泥的墙体正在渗出黑色机油，逐渐显露出金属本色。男人背后的玻璃舱群开始播放全息投影，她看见穿着白大褂的自己站在手术台前，正在将季文的左手改造成机械装置。
"你抹除了我的记忆。"池早早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些被时间褶皱藏匿的画面正撕开她的神经。
男人突然掐住她的手腕，义眼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是你要求我这么做的。你说唯有遗忘能阻止熵增，说我们注定要在不同时间线里相爱相杀。"
全息投影变换场景，池早早看见暴雨中的便利店门口，不同年龄的自己正与不同形态的季文接吻。有时是少年季文将机械手指插入她的发间，有时是垂老的季文用数据线缠绕她的脖颈，每个吻落下时，墙上的电子日历就炸裂一颗像素。
"为什么是便利店？"池早早挣脱钳制，后退时撞翻了一个玻璃舱。淡蓝色培养液漫过脚背，舱内漂浮的季文残肢突然抓住她的脚踝。
男人按下义眼，所有全息投影瞬间收束成光束注入池早早的瞳孔。"因为那是你的安全区，"他的声音突然混杂着数十个季文的声线，"每次实验失败，你的潜意识都会逃回这个场景。"
剧烈的头痛中，池早早看见记忆碎片如刀片翻飞。穿着防护服的自己跪在环形实验室中央，怀里抱着只剩上半身的季文。他的机械左手还在抽搐，断口处垂落的光缆正将记忆数据导入她颈后的生物芯片。
"重启程序。"记忆中的自己按下颈侧开关，泪水滴在季文正在气化的面庞上，"这次把疼痛感知调低30%。"
暗室灯光突然变成血红色，警报声震得培养舱纷纷爆裂。男人拽着池早早冲进突然出现的电梯，金属轿厢四壁流淌着二进制代码。"他们要来了，"他撕开衬衫，胸腔内跳动的是一颗六边形机械心脏，"时间清洁队不会允许漏洞存在。"
电梯极速下坠，楼层显示屏上疯狂跳动着不同纪年。池早早的瞳孔开始过载，看见每个数字背后都藏着个哭泣的季文。当显示停在"-∞"层时，轿厢门开启的瞬间，她听见了潮水般的齿轮咬合声。
眼前是望不到边际的齿轮之海，每个齿尖都挂着具尸体。穿白大褂的季文，校服季文，甚至婴儿季文，他们的左手都被钉在转动的齿轮上。池早早发现自己正站在巨大钟表的核心，分针是贯穿所有季文心脏的钛合金长矛。
"这就是真相。"男人的机械左手开始解体，零件坠入齿轮海激起血浪，"我们不是被困在循环里，而是被饲养在时间牧场。"
池早早的校服突然燃烧起来，火焰中浮现出银色防护服。颈后芯片发出尖啸，她不受控制地抬手，琥珀瞳孔射出光束击穿了男人胸口。当六边形心脏被掏出时，她看见每个齿轮上的季文都露出解脱的微笑。
"你总是......"男人跪倒在齿轮间隙，声音随着电子元件短路变得断续，"比预定时间早七秒觉醒......"
时空在此时崩塌，池早早抱着机械心脏坠入黑暗。无数季文的记忆数据涌入她的芯片，她看见自己曾在1327个平行时空割开他的喉咙，曾在459次循环里与他诞下子嗣，曾在79个末日场景交换机械义眼作为婚戒。
再次睁开眼时，她躺在便利店休息室，掌心的机械心脏正在融化成银色怀表。电子钟显示23:47，风铃响起的瞬间，穿黑色高领毛衣的男人推门而入。但这次他的无名指戴着齿轮形状的戒指，瞳孔深处跳动着琥珀色火焰。
"需要加热吗？"池早早擦掉鼻血，看着红豆面包在微波炉里重组成怀表零件。
男人将机械手指按在玻璃柜台上，裂纹中渗出淡蓝色冷却液："这次换我来问——你准备好杀死昨天的我了吗？"
收银机突然吐出长达三米的小票，日期栏密密麻麻写满公元前的年份。池早早扯过小票缠在手腕，琥珀瞳孔中浮现出齿轮海的倒影。当男人俯身吻住她时，便利店玻璃窗外的夜空突然裂开，露出背后巨大的金属颅骨。
在时间清洁队的激光瞄准红点中，池早早咬破了男人的机械舌尖。汽油味的血液渗入齿间时，她终于想起那个最初的下午——穿着白大褂的自己将怀表塞进季文胸腔，在他濒死的瞳孔里种下了琥珀色的锚。
"这次我们换个死法。"她扯开男人衣领，将银色怀表按进他跳动的机械心脏。便利店开始量子化坍缩，货架上的商品化作星尘，他们在消散前最后一秒交换了带有金属锈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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