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琥珀色的锚

池早早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站在一间布满显示屏的监控室里。荧光屏的蓝光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每一块屏幕上都播放着不同时间线的便利店场景。她低头看见自己穿着银色防护服，手腕上缠着长达三米的小票，日期栏已经模糊不清。

"欢迎回来，实验员001号。"机械合成的女声从头顶传来，池早早抬头看见天花板上悬挂着巨大的六边形装置，每个角都连接着数据光缆，像一只机械水母在缓缓脉动。

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琥珀瞳孔中浮现出齿轮海的倒影。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看见自己将银色怀表塞进季文胸腔的画面，看见时间清洁队的激光瞄准红点，看见便利店在量子化坍缩中化作星尘。

"实验体002号的生命体征正在消失。"机械女声继续说道，一块显示屏突然放大，画面中是躺在手术台上的季文。他的机械心脏已经停止跳动，六边形表面布满了裂痕。

池早早冲向手术台，防护服下的身体在颤抖。当她触碰到季文冰凉的机械手指时，一段加密记忆突然解锁。她看见三年前的自己站在同样的位置，手里握着手术刀，正在将季文的左手改造成机械装置。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听见当时的自己问道，声音里带着哭腔。

"因为只有机械才能承受时间的重量。"季文躺在手术台上，瞳孔深处的齿轮组正在逆向旋转，"答应我，如果实验失败，就抹除我的记忆。"

池早早感觉泪水滑落脸颊，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季文总是戴着金属手套，为什么他的无名指关节会有电子纹路。那些不是实验的产物，而是她亲手植入的时间锚点。

手术室突然剧烈震动，显示屏上的画面开始扭曲。池早早看见不同时间线的便利店场景正在融合，穿黑色高领毛衣的季文、校服季文、甚至婴儿季文，他们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像一幅破碎的拼图。

"警告，时间褶皱即将崩塌。"机械女声变得尖锐，"建议立即启动应急预案。"

池早早扯开防护服，露出颈后的生物芯片。芯片边缘的𓀀形符号正在发光，与季文机械心脏上的凹槽完美契合。她将芯片插入手术台的控制面板，整个房间突然被琥珀色的光芒笼罩。

"启动记忆重组程序。"她听见自己说，声音里带着决绝。

显示屏上的画面开始倒放，季文的机械心脏重新跳动，裂痕逐渐愈合。池早早感觉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如刀片般翻飞。她看见自己曾在1327个平行时空割开他的喉咙，曾在459次循环里与他诞下子嗣，曾在79个末日场景交换机械义眼作为婚戒。

当最后一块记忆碎片归位时，手术台上的季文突然睁开眼睛。他的瞳孔深处跳动着琥珀色火焰，机械左手的手指轻轻颤动。

"你总是比预定时间早七秒觉醒。"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电磁干扰的杂音。

池早早感觉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她想起那些漂浮的时间碎屑，想起季文背后升起的十二面镜子，想起咖啡渍里转动的时针。也许答案一直就在眼前，只是他们都被困在时间的迷宫里。

"如果时间是一个圆，"她轻声说，"那我们为什么不试着...打破这个圆？"

季文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坐起身，机械心脏发出轻微的嗡鸣。"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他的手指抚过池早早颈后的芯片，"你说时间就像便利店里的红豆面包，永远在货架上等待被选择。"

池早早感觉指尖发冷。她想起那些重叠的便利店画面，想起季文溶解的左手，想起凝固在空中的雨滴。时间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一张被揉皱的纸，他们被困在某个褶皱里。

"所以这次，"季文的声音里带着决绝，"我们换个选择。"

他扯开防护服，露出胸腔内的机械心脏。六边形表面布满了细密的纹路，每个角都连接着数据光缆。池早早看见那些纹路组成了莫比乌斯环的形状，与天花板上的六边形装置完美对应。

"准备好了吗？"季文的声音里带着解脱，"这次我们不走寻常路。"

池早早感觉心跳加速。她闭上眼睛，琥珀色瞳孔深处浮现出时间褶皱的纹路。当季文的机械手指按在她颈后芯片上的瞬间，她看见无数个自己在不同时空朝他微笑。

手术室突然被琥珀色的光芒吞没，显示屏上的画面开始扭曲。池早早感觉时间在脚下裂开一道缝隙，无数个季文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当他们的记忆数据融合的瞬间，整个时间褶皱开始崩塌。

池早早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站在便利店里。玻璃门映出她的倒影，琥珀色瞳孔深处浮现出齿轮停止的痕迹。收银机吐出小票的瞬间，她伸手按住那张薄纸。日期显示：2025年3月15日。

玻璃门被推开，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池早早看见一个穿黑色高领毛衣的男人走进来，他的左手缠着绷带，瞳孔深处有齿轮转动的虚影。

"需要加热吗？"她听见自己问。

男人摇头时，后颈的银色细链在灯光下晃出一道虚影。池早早注意到他的左手始终插在口袋里，黑色皮质手套与冷白肤色形成诡异反差。

收银机吐出小票的瞬间，池早早突然伸手按住那张薄纸。男人无名指关节有块新月形疤痕，与三天前她不小心用美工刀划伤的位置分毫不差。

"季文先生，"她念出小票上的会员名，"您是不是来过？上周三晚上，也是抹茶麻薯包。"

玻璃门映出男人骤然绷紧的肩线，他转身时，池早早看见他瞳孔深处闪过齿轮转动的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