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我也会这么做

猎户小屋的柴门被推开时，言冰云手中的匕首已经抵上来人咽喉。

"是我！"沈芷依惊呼，鹅黄裙摆沾满泥浆。她身后跟着个背药箱的老者，看装扮是军医。

言冰云收回匕首，却因突然的动作牵动内伤，咳出一口暗红的血。三日了，谢允始终未归。他靠着那几枚银针和残余解药勉强压制毒素，却无法阻止它蚕食内力。

"首相府地牢守备图。"沈芷依从袖中抽出一卷羊皮纸，"谢允被关在水牢隔壁的铁牢。"

言冰云展开图纸，指尖在某个位置一顿："这里为什么标红？"

"重兵把守，十二个时辰轮岗。"沈芷依咬了咬唇，"我父亲被软禁，只能调动亲兵制造混乱。但最多争取半个时辰。"

言冰云盯着图纸，脑中飞速推演。毒素影响了他的计算能力，但谢允等不起——北齐的刑讯手段他亲身体验过。

"需要什么药？"老军医突然问，"你脸色发青，是寒毒入脉的症状。"

言冰云摇头："先救牢里的人。"他转向沈芷依，"能否弄到火油和硫磺？"

"你要烧首相府？"沈芷依瞪大眼睛。

"声东击西。"言冰云又咳了几声，指腹抹去唇边血丝，"但需要真烧。"

一炷香后，计划敲定。沈芷依负责调动沈家亲兵在城东制造骚动；老军医准备急救药物；而言冰云......

"你这样子怎么劫狱？"沈芷依拦住正要起身的言冰云，"站都站不稳！"

言冰云从怀中取出针囊，抽出三根金针："劳烦先生帮我刺穴。"

老军医倒吸冷气："这是'逆脉催元'？用了至少折寿十年！"

"现在不用，连今日都活不过。"言冰云解开衣襟，露出苍白胸膛上未愈的烙伤，"请快些，要赶在子夜换岗前。"

金针刺入气海穴时，言冰云闷哼一声，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三针过后，他惨白的脸上浮现不自然的潮红，但眼神已恢复清明。

"六个时辰后，经脉会开始断裂。"老军医收针时低声道。

言冰云系好衣带："足够了。"

子时的首相府灯火通明。言冰云隐在对面屋脊上，看着增派的守卫在府门来回巡逻。他换了一身北齐低级军官的装束，脸上贴着人皮面具——这是谢允从前教他的易容术。

城东突然传来爆炸声，接着火光冲天。首相府立刻骚动起来，大半守卫奔向出事地点。言冰云眯起眼——沈芷依得手了。

他悄无声息地翻入府内，按照图纸避开巡逻，直奔地牢入口。两个守卫正打着哈欠，被他从后击晕。扒下一套守卫服装换上，言冰云大摇大摆地进入地牢。

地牢比图纸上画的还要复杂。潮湿的空气中混着血腥味和腐臭，火把在墙上投下摇曳的阴影。言冰云数着步子，在第三个岔路左转，突然僵住——

图纸上标为储藏室的地方，实际是刑讯室！透过铁栅，他看到谢允被铁链吊在刑架上，身上几乎没有完好的皮肤。最可怕的是右肩胛骨处穿着的铁钩——那是北齐对付武林高手的法子，专门锁琵琶骨。

言冰云咬破舌尖才忍住冲进去的冲动。现在暴露，两人都得死。他强迫自己继续前行，找到标红的那间铁牢。门口果然有四名守卫，腰间挂着水牢钥匙。

"换岗。"言冰云压低嗓音，模仿北齐口音。

守卫疑惑地抬头："还没到时辰......"

言冰云突然扬手，四枚浸毒的银针悄无声息地没入守卫咽喉。他接住倒下的躯体，轻轻放在地上，取下钥匙串。

铁牢门开，里面却空无一人。言冰云瞳孔骤缩——中计了！

"等你多时了，言大人。"阴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萧景琰带着十余名侍卫堵住通道，"没想到你真会为一个死人自投罗网。"

言冰云缓缓转身，暗中调整呼吸。金针赋予的内力正在经脉中奔涌，但持续时间有限。

"他不是死人。"言冰云突然笑了，"而我，是来取你命的。"

话音未落，他袖中飞出十二枚暗器，同时踢翻墙角的火盆。燃烧的炭块四溅，侍卫们慌忙躲闪。言冰云趁机冲向刑讯室，软剑出鞘如银蛇吐信。

刑讯室的两个狱卒还没反应过来就已倒地。言冰云冲到谢允身前，手却抖得几乎拿不稳钥匙。

"冰云......"谢允微弱地唤道，右肩的铁钩随着呼吸晃动，"走......"

言冰云一言不发，用软剑斩断铁链，却在扶住谢允的瞬间脸色大变——谢允体内竟有一股阴寒内力乱窜，与他所中的毒同源！

"他们......给我用了......化功散......"谢允气若游丝，"快走......"

言冰云突然将三枚金针全部刺入自己心口要穴。这是师门禁术，能瞬间激发全部潜力，但后果不堪设想。澎湃的内力涌入经脉，他一把拔出谢允肩头的铁钩，同时点穴止血。

"抱紧我。"言冰云将谢允背起，用腰带固定，"别松手。"

通道那头，萧景琰已带人追来。言冰云冷笑一声，掷出最后两枚烟雾丸。浓烟中，他背着谢允冲向通道尽头——那里是图纸上标注的水牢方向！

"走反了......"谢允虚弱地抗议。

言冰云不答，踹开水牢铁门。里面果然如他所料，连通着排水暗道。北齐建都时仿照南庆设计，重要建筑都有排水系统直通城外。

冰冷的地下水中，言冰云一手托着谢允，一手划水前行。暗流湍急，几次险些将他们冲散。谢允已经陷入半昏迷，却仍本能地搂着他的脖子。

"坚持住......"言冰云在黑暗中咬牙前行，"这次......换我带你回家......"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微光。言冰云拼尽最后力气游过去，终于冲出排水口，来到城外的护城河。岸上，沈芷依带着老军医和几名亲兵正焦急等待。

"成功了！"沈芷依惊呼，随即看到两人惨状，"快！马车！"

言冰云将谢允托上岸，自己却再也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在河岸青石上。金针的效力正在消退，经脉如被千万根针同时穿刺。他踉跄着爬上岸，用最后一丝清明检查谢允的伤势。

"毒......"他抓住老军医的手，"先救他......"

沈芷依强行掰开他的嘴灌入药丸："都救！一个都不准死！"

马车疾驰向安全屋。言冰云紧握着谢允的手，看着老军医为他清理伤口。谢允肩上那个血洞触目惊心，但更严重的是化功散引发的内力反噬。

"需要......内力引导......"言冰云挣扎着坐起，却被沈芷依按回去。

"你不要命了？"沈芷依怒道，"自身难保还想运功？"

言冰云看向昏迷的谢允，轻声道："他若死了，我活着做什么？"

沈芷依怔住，突然红了眼眶："疯子......你们南庆人......都是疯子......"

最终妥协的方案是言冰云口述，由老军医按穴行针。马车颠簸中，言冰云的声音越来越弱，但指导却精准无比。当针尖最后一转，谢允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

安全屋是沈家一处隐蔽别院。言冰云刚将谢允安置在榻上，就再也支撑不住，栽倒在地。沈芷依慌忙扶他，却摸到满手鲜血——金针反噬开始了。

"值得吗？"沈芷依一边帮老军医包扎一边哽咽，"为了他......"

言冰云望向榻上的谢允，唇角微扬："他为我......也会这么做......"

沈芷依黯然无语。她抹了把脸，转身去煎药。老军医摇头叹息，继续处理言冰云崩裂的经脉。

夜深时，谢允短暂苏醒。烛光下，他看到言冰云靠在榻边，苍白如纸的手搭在自己腕上，似乎在睡梦中仍坚持诊脉。他想抬手触碰对方，却发现自己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冰云......"他用气音呼唤。

言冰云却像有感应般突然睁眼。四目相对，谢允看到他眼底未干的水光。

"傻子......"言冰云哑声道，手指收紧，"下次再这样......"

"没有下次......"谢允努力勾起嘴角，"我们......回家......"

言冰云俯身，额头轻轻抵在谢允没受伤的那侧肩上。这个近乎拥抱的姿势维持了很久，久到谢允以为他又昏过去了，却听到极轻的一句：

"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