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燕与绷带

期末考的阴云压下来时，季宸正用丙烯颜料覆盖画室玻璃上的雨痕。叶诚的集训通知书第三次从书包里滑出来，边角已经被摩得发软。

"模拟考年级前五十才能申请艺术特招班。"班主任把成绩单拍在季宸面前时，他正偷偷在课桌下临摹叶诚转笔时的手部肌肉线条，"你文化课要是再挂科……"

安盛羽突然踹开后门，怀里抱着被雨水打湿的论坛截图："老张头在查艺术楼用电记录！说暴雨那天……"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看见叶诚正在给季宸发红的指关节贴镇痛膏药……那是之前帮体育生做人体写生时冻伤的。

画室钥匙被没收的那天，季宸把速写本藏进了体育馆更衣室，叶诚在储物柜深处给他留了暗格，每张解剖图背面都贴着薄荷糖纸折的千纸鹤。安盛羽第三次撞见他们传递笔记本时，终于忍不住把冰棍拍在成绩栏上："你俩当教导处都是瞎子？"

期末考前一天，季宸在生物书上发现叶诚用红笔圈出的重点："骨骼肌超量恢复周期"旁边画着小星星，和止痛贴背面的图案一模一样。他冲到体育馆时，看见叶诚正在给高一新生示范跳远，落地时那道旧伤在阳光下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省队教练明天来校观摩。"叶诚把季宸拽进淋浴间，水汽蒸腾着隔开蝉鸣，"如果期末考进前五十……"他的指尖划过季宸锁骨上的钴蓝色颜料，那是上周人体写生时蹭上去的。

考场电风扇搅动着季宸的试卷，三角函数间隙渐渐浮出叶诚背肌的轮廓。安盛羽突然举手举报后桌传纸条，监考老师走过来时，季宸迅速把草稿纸翻面……满页都是止痛贴形状的几何图形。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铃响起时，季宸的保温杯在书包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看见正在收拾画具的林小满，她速写本里夹着省艺术学院的招生简章，首页照片是幅跳远少年的油画，画中人后腰缠绕着紫藤与绷带。

"你果然发现了。"林小满把钥匙塞进他手心，"叶诚用美术室备用电源伪造闹鬼，是为拦住想拆楼的校工。"她指了指窗外正在搭脚手架的西区，"他怕画室拆了，就没人记录他的……"

季宸在暴雨中撞开画室门时，叶诚正对着落地镜往腰上缠新的绷带。省队教练的观摩笔记摊在窗台，最新那页写着"旧伤复发建议休养"。三十七张肖像画在穿堂风里飞舞，每张背面的"JC"都被添上了新的笔画。

"文化课总分502，年级第49名。"季宸把成绩单拍在绷带箱上，指尖还沾着考场橡皮屑，"现在可以说了吗？"他按住叶诚正在发抖的膝盖，"暴雨那天没说完的话。"

叶诚忽然掀开运动服下摆，那道伤疤上贴着全新的止痛贴，下面隐约可见小星星的轮廓。他沾着碘伏在季宸掌心写字，第一笔是"亦"，第二笔是"心"，第三笔被破门而入的安盛羽打断。

"论坛炸了！"安盛羽举着手机气喘吁吁，屏幕上是林小满刚上传的油画《雨燕与绷带》。画中两个少年在闪电中共握一支画笔，笔尖滴落的颜料化作漫天星辰。

季宸在教导主任的呵斥声中抓起速写本，最后一页空白处，叶诚早已用薄荷糖浆写下答案。窗外的雨燕掠过拆除中的艺术楼，带着那些未干的群青与赭石，飞向正在举行跳远选拔的操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