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属，醒一醒……家属，家属……”
酣睡中的林染被叫醒，她艰难地撑开眼皮，模糊的视线里看到几个身着白大褂的身影在晃来晃去，混沌的脑袋空了那么几秒钟，终于，她想起来这是在医院！
她几乎是从床上弹坐起身的，昨晚那个护士姐姐又开始了严厉批评，“家属，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们自己家，病床是给病人准备的，不是给陪护人员准备的，不管你们两个私下感情多好，谈恋爱回家去谈，在这里要注意好分寸，陪护病人要有陪护病人的样子！”
“对，对不起……”林染心虚地道了歉，可最让她头疼却不是这位护士姐姐的责备，而是那位被一堆白大褂簇拥着，看起来很权威且被大家尊称为“林院长”的人—她的父亲，林洛明。
她父亲镜片后的目光看似宁静，可却蕴藏着太多的话语。
终于，她父亲轻咳了一声，制止那位护士道:“好了，小孟，去把病人叫醒吧，叫醒你就下班吧，夜班不容易，回去好好休息。”
“没关系，林院长，”护士姐姐的态度转变的猝不及防，看愣了林染，“林院长很少来我们科室查房，我晚一点儿下班没关系的。”
林洛明尴尬地笑了笑，道:“是我的疏忽，我今后尽量每个科室都照顾到。”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护士姐姐慌了，忙要解释，林洛明笑了笑，抬手制止了她，又指着陪护床上依旧睡的不省人事人事的叶珩，平和却不失威严地吩咐道:“快去叫一下吧。”
“好，好……”护士姐姐忙不迭地应道，赶紧走去了陪护床那里去叫叶珩。
“起床了，31床病人，去你的病床上躺好！”
陪护床上的人没有动静。
“31床病人，起床，起床了！”护士姐姐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
陪护床上的人眼皮动了动，却仍然没有睁眼，只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便又没了下文。
护士忍不住了，抬手便去大力摇他，“病人，醒醒，起床了，医生来查房！昨天让你卧床休息你溜出医院，现在需要你配合医生，你又不起来，都像你这样，我们工作要怎么做，赶紧起来，我们医生不是只有你这一个病人，请你抓紧时间，尊重我们的工作……”
叶珩终于忍不住了，嗷地喊了一嗓子，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大叫道:“吼吼吼，你就知道吼，从昨晚就开始吼，我又不是聋子，好好说句话我听不到吗，训我训得跟孙子似的，没病都被你吼出病来了，你们院长在哪？我要投诉你！！！”
屋子里瞬间鸦雀无声，那名护士僵在原地，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林染低头扶了扶额，莫名觉得有些丢人，赶忙快走了几步到他身边，拽了拽他衣服，压低声音命令道:“大夫来查房了，你赶紧去躺好，别闹了！人家叫醒你是为你好，别不知好歹！”
叶珩气呼呼地喘息声慢慢平复下来，终于，他呼了口气，抬起能动那条胳膊，揉了揉已然乱成一团的头发，看了看还愣在那儿的护士道:“我告诉你，以后只许训我，不许训她，再敢吼她一个字，我一定会投诉！”
说完，他晃悠着走去了病床，像个机器人似的啪地一下，僵硬着躺了下去。
白大褂们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林洛明，见他微微颔首，便上前围拢到病床边，有人轻声询问他现在的情况，有人在查阅他的病历记录，还有人在给他安排检查仪器……
林染对那些夹杂着医学术语的对话似懂非懂，只能勉强捕捉到“正常”“良好”等字眼，她偷偷地看向她父亲，想从他的表情上得到些更确切的信息，可她父亲的面容却一直平静如水，没有任何波澜。
一阵讨论之后，一位看似是叶珩主治医生的白大褂对他温和且客气地嘱咐道:“小伙子恢复的不错，但今天可别再乱跑了，也别随便动气，养病最主要的是养心。”
叶珩艰难地挑了挑嘴角，扯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礼貌地应道:“好的，谢谢大夫”。
查房的团队开始向门口移动，林染缩去墙角处，低着头不敢去看她父亲，只盼着她爸也因为工作繁忙别想起她的存在，可惜，最后的最后，她都已经看着那些人的脚步走出了病房门口，熟悉的声音还是传进了她的耳朵里，“病人家属，20分钟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悬着的心终于掉了下去，林染叹了口气，连肩膀都因为焦虑跟着垮了下去，她闷闷地应了声“好”，便开始在脑海中构想该如何解释自己出现在一个男人的病房里这件事，可未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就听叶珩急吼吼地嚷起来，“别啊，大夫，我女朋友胆子小，有什么事儿等我哥来了再说，或者直接和我说，我没事儿，我扛得住。”
“叶珩你闭嘴！”林染又气又急。
林洛明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在两人之间逡巡，最后定在了林染身上，问道:“能过来吗？”
林染点了点头，道:“林院长，我一会儿就过去。”
“好。”林洛明转身离去。
叶珩嗖地从床上跳下来，追问道:“到底是什么话，非得和她说不可？我就在这儿，你和我说不行吗？我这条胳膊……”
“叶珩，你消停一会儿吧。”林染一把捂住他的嘴，直到看着那些白大褂彻底离开了，她才松开了他。
“你干嘛不让我问，”叶珩不解道，“什么事非要和你说，你又不用对我负责任……”
话一出口，发觉有些失言，忙闭上了嘴。
“你为什么说我是你女朋友？”林染问道。
“我……”叶珩惊地瞪大了眼睛，有些慌乱地问道:“我刚刚是这么说的吗？”他愣了愣，挠着那头乱蓬蓬的头发回想了一下，可最终还是没有想起，只得懊恼地道歉道:“可能一不小心随口说了，对不起啊，我没注意……不过，这和让你去找大夫没关系呀，女朋友，又不是老婆，我的情况没必要非和你说……”
“他不是要和我说你的情况。”
“那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爸。”林染生无可恋地瘫坐到旁边的沙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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