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去你家。
我正在看电脑，手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陈屿发来的消息。
晚上要去我家？
“和好”之后的几天，我们恢复了普通的同事关系。
演唱会结束了，他最近也不忙，这时候想起来去我家也是很有道理的。
但是出乎意料的，我没有感到多么开心和激动。
我紧抿着唇，漠然盯着他发出的那行小字，然后动动拇指，打字回复他。
-当然好啦，欢迎。
我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从六点开始盯着大厅的电梯看，心里想些乱七八糟的，同时也在努力酝酿情绪。
酝酿一些，能够在面子上看得过去的情绪。
很快，我捕捉到了他的身影。
我赶紧乘坐离我最近的电梯下去，电梯显示抵达一层，门还没开开，我的笑容先出现在脸上。
我快步走到他面前，边走边弯弯腰看他的脸。
我：“今天下班好早。”
陈屿：“最近很清闲。”
还好，没有不理我。
我笑得更灿烂了。
我：“那我们今天可以多待一会儿了。”
几步路就走到车前了，我忙帮他拉开车门让他先进，然后再绕到另一边进去。
“王师傅，今晚我们都去我家。”
王师傅应一声好，连他的声音中都带着雀跃。
一路上非常安静，我有些怕这种安静，所以一直在试图找话题。
“怎么忽然想起去我家了？”
我在车上问他。
说话的同时，我的身体往他那边凑了凑，想跟以前一样靠在他身上。
但是还没碰到他就停止了。
不是他做了什么，单纯是我自己不想靠过去了。
因为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想到，靠过去这个动作太小了，对我们来说无可无不可，实在是没必要。
他没有说话，看起来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没事，本来也只是一句用来打破沉默的废话而已。
“哦，我们说过的，想去就去嘛，我随时欢迎。”
我调笑着歪歪头，使这个停在半空中的动作看起来自然一点，然后再慢慢靠回我的位置。
我不得不承认，我们表面的和平都是装出来的。
当然他不像是能装的样子，一直都是我在装。
所以当我们超越了平时的社交距离，亲近地待在一起时，内里的破败就很容易暴露出来。
下车之后，我还是走到他前面，殷勤地为他打开门。
表面上看起来与过去并无不同，但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没有王师傅，没有林立，没有公司的员工，没有要讨论的事物，只有我们两个人，共处一室，只剩下尴尬与难堪。
放到以前，进门后的第一件事是拥抱。
他停在玄关处，似乎也在等待我去抱他。
可是我……做不到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但是变化就是发生了。
我已经不能像以前一样触碰他。
在看到他示意我拥抱他时，我的脑子不受控制地想很多。
他也会像这样索求别人的拥抱吗？
他瘦瘦窄窄的肩膀，是否也被别人的双臂包裹过呢？
别人抱他的时候，他也会卸下平时的冷淡，表现得温柔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不会把我当成唯一。
我不敢做出不好的动作，也不敢抬眼看他。
我只低下头帮他拿出了拖鞋，示意他换上。
然后自己先行一步走进客厅了。
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用轻松的语气说：“时间还早，可以看个电影呢。”
边说边拿起遥控器，为眼睛找了个合适的安放之所。
等他慢吞吞换好鞋，走过来坐到沙发上，我也“刚好”挑到一部好的电影。
随着电影片头响起，我放下遥控器，走去厨房了。
很快，我提了一个大袋子从厨房出来，陈屿转过头看着我，无声地问我怎么了。
我只好冲他笑笑：“我想给你切水果来着，结果冰箱太久没开，里面的水果都坏了。”
我开开门，把一兜烂水果扔到外面，再回过头来问：“你想吃吗？想吃的话我现在去买。”
“不用了。”
他说不用了，我也没什么好强求的。
只是我的脑子犯抽，踌躇了半晌，迟迟不去那边的沙发，心里有些排斥和他坐到一起。
他一直看着我，似乎对我的表现颇有些失望。
我赶紧给自己找点活干，随便收了收旁边桌上的垃圾。
“最近都有点忙，家里没怎么收拾就有点乱，你别介意啊。”
但很快他不再管我，继续看电影了。
我收拾东西，扫地拖地，清理冰箱，框框当当有的没的地弄了一个小时。直到陈屿受不了了，叫我过去。
其实很可笑的，我说欢迎人家来，人家来了，想做什么不言而喻，我却迟迟不配合，还让人家失望，明明人家也没做错什么。
是我这个人不行。
我在心里思忖着，要是想要舒服听话的话，他大概得去换个别人。
“这次没准备好，下次再想来的话，提前一天说一声呢。”
不知道为什么，可我就是打心里觉得，不会再有下次了。
“也不用提前说。我记住了，以后每天都会清理。这几天是懒了些。”
我俩并排坐在沙发上，一时都沉默。
我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悄悄摩挲盖住腿的浴袍。
紧接着就看到他紧紧蹙了蹙眉。
这才忽然意识到他不喜欢这个声音。
“我去洗澡。”他扔下这句话去了浴室。
我就是能精准地踩到他的每一个雷点上。
我清楚地知道他想要我怎么做。
在他忙音乐的时候识趣地不出现在他面前，在他空闲的时候适当地出现，不能说喜欢，不能小肚鸡肠，不需要的时候不去打扰，需要的时候随叫随到，彼此之间只有陪伴，没有感情。
可这本就是相悖的，如果我不喜欢他，大可不必陪他玩这种游戏，如果我喜欢他，我就不可能忍受得了这种相处模式。
那天晚上我们很早就上床睡觉了，电影最终也没能看完。
其实根本不用那么早睡觉，毕竟明天是周六不用上班。
他在床上背对着我，我平躺在旁边，手指松开又握紧，始终没能说服自己靠过去。
没有牵手，没有拥抱，没有亲吻。晚上睡觉的时候各睡各的，没有逾矩的动作。
说话的语气和动作中处处都透露着疏离。
我怕我们到此为止了。
第二天早晨，像我所预料的那样，他不待在我家，找借口去公司。
我也跟他一起去公司了。
像曾经有过的很多个早晨一样，司机停车在公司楼下，陈屿开门下车。
只是这次我忍不住叫住了他。
“陈屿……”
“对不起。”
我不能按照你想的去做，我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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