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抵触美好却易逝的东西。
因为我难以接受它的消亡。
而这世界上无论什么东西都会消亡的,就连生我养我的父母,也会在一瞬间离我而去。
但音乐不会,我在,音乐在,只有我死了,音乐才会消失。
这种稳定又令人安心的关系才是我想要的。
而不是什么昙花一现的爱情。
在和李嘉凛在一起之前,我的生活无比单调。自己一个人住在冷清的房子里,每天只有音乐作伴。
我一直都有失眠的困扰,为了晚上能入睡,我的卧室甚至没有安装灯,窗帘是加厚的不透光的,床头柜里常备安眠药、耳塞、眼罩。
他和我的第一次接吻,那天我喝醉了。
但令我无比惊奇的是,我在他家的那天晚上睡得格外好,是在我父母去世之后睡得最好的一次。
我从床上坐起来打量他的卧室,干净,清新,色调柔和,阳光照进来洒在柔软的被子上,空气中飘忽着细小的浮尘。
就在这时,他走了进来,眼神满溢着温柔和珍爱,将我抱住,吻了我。
身体没有一点抵触,也没有感到突然,好像我们是在一起很久了的恋人,心在那一刻紧紧地贴在一起。
我喜欢他。
但我不能放纵自己沉溺于这段感情中。
尽管后来我们稀稀拉拉在一起五年。
事情在我与他在一起感受到幸福的每一个瞬间里逐渐变复杂。
他对我的爱,是我睡醒还在迷蒙中凑上来的亲吻,是见到我时温柔如水荡漾如波的眉眼,是见面必不可少的紧紧的拥抱,是一次次对我任性的脾气的妥协。
我开始依赖他。
或许我们应该在一起。
但我知道我的症结所在,我没办法把真心交付给别人,没办法给他的付出一个对等的回报,他早晚会受不了我。
像我这样的人不配得到爱。
我最开始是想要疏远他,但是我所预想的疏远是比现在的亲密稍微淡薄一点,我没想要全然离开他。
然而事情总是不能按照我预想的进行发展,我也从来没意识到我和他的关系不知不觉中竟然进展到了这种地步。
我们之间的感情在时间的打磨下,已然成了坚硬,纯粹,透明的完美无瑕的水晶。在这种情况下,任何细小的裂痕的出现都格外显眼,格外值得注意,格外让人难以忍受。
我起初只是和林立一起吃了个饭,然后没有回他微信消息。
这一丝小小的不快,在我们的感情中产生巨大的蝴蝶效应。
我没有故意冷落他,只是那段时间真的很忙。我和林立大学就认识,一起组过乐队,我很信任他,所以做音乐时我格外希望与他在一起。
却因为我的这份疏离,让他患得患失,变得不敢跟我亲近。
他问我自己对我来说是不是一文不值,我回答是。
第一,我不敢承认对他的喜欢,第二,我怎样回答他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又不会离开我。
————
“我不允许。”
听到他这样的回答时,我的心狠狠颤动,他从来不会用这样敌对的语气同我说话。
然而,先是在王司机的车上他阴阳怪气我,而后是我为林立求情被他拒绝,我开始觉得,他真的要离开我了。
第二天,我到公司准备下车时,林立拉着我坐回去,同我说话。
林立:“陈屿,我还想再去你的工作室,你工作室里的乐器还有音响都是顶配,我想借用一下录一首歌。”
我叹了口气,想起昨天与李嘉凛在电梯里的对话,心说我也不是没有替你求过情,可他的态度太强硬了。
我:“昨天你没听到他说的?”
林立:“他说了算,你不是也说了算?陈屿,你一句话而已嘛,我不张扬就是了。”
我:“话虽这么说,但总归还是他说了算。”
林立:“那在他看不见的时候不还是都听你的?”
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我和李嘉凛不只是同事关系,现在可能还加一个闹掰了的旧情人关系。
林立见我犹豫,更是拉着我的胳膊求我:“求你了陈屿,我很有灵感,急需好的音色的乐器记录下来,你应该懂这种感觉吧。”
我:“好吧,不过得过几天,这段时间不行。”
说完下车,就看到李嘉凛站在不远处。
他太显眼了,我假装无视他,但还是忍不住往那边瞄一眼。
只匆匆一眼,他眼里硫酸般的恶意就把我包围。
面容还是平时的面容,只是眼里的不爽像要溢出来,他直直盯着我刚刚坐的那辆车。
只是看向我时,眼神又恢复正常。
我不得不承认,现在的他令我感到害怕。
他曾说自己不想再装下去了,现在看来,他指的是不想再在我面前装得好脾气,不想对我唯命是从了。
他跟着我走到电梯里,在这次的对话中我反常地语气很好,颇有些讨好他的意味。
因为他下定决心离开我,而我再也没有信心能留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