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会欺骗我们

樊振东刚拖着行李箱刚迈进苏然北京家的门，手机就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吴爸爸”的来电提示，是他的伯乐，吴敬平教练。樊振东踢掉运动鞋，接通视频，苏然从房间里探出头。

“小胖啊，刚落地吧？”

吴敬平的脸占据了整个屏幕，身后背景是熟悉的乒乓球馆，“基地这批孩子最近在练正手突击，我看他们挥拍时腰腹发力总不对劲。你这超级金满贯得主来给他们讲讲实战经验？”

苏然嘴里吃着哈密瓜，端着切好的哈密瓜凑过来。樊振东闻到她身上好闻的淡淡柠檬香，不自觉吸了吸鼻子，却下意识往旁边挪了半寸——吴指导要是看见他俩同框，准得拿这事儿调侃半年。

“行啊，明天就过去。”樊振东把行李箱往墙角一推，“正好苏然最近在写青少年体育专题，然然一起去呗？”

苏然的眼睛立刻亮起来，“吴指导好！我保证只拍孩子们训练，绝不干扰教学！”

屏幕里的吴敬平突然眯起眼：“小苏啊，你上次在休斯顿世乒赛写的那篇《金牌背后的肌肉记忆》我看了，把小胖的腰腹训练细节写得比他教练还清楚。”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苏然的脸瞬间红到耳根，樊振东赶紧伸手挡住摄像头：“吴指导，我们明天上午十点到，您别把孩子们拉去加练啊！”

【次日上午】

乒乓球基地坐落在城郊的一片梧桐林里，青灰色的建筑外墙爬满爬山虎。樊振东推开门，消毒水混合着地板蜡的气味扑面而来，这味道让他想起国家队的训练馆。

“东哥快看！”苏然突然拽住他的袖子，指向走廊尽头的荣誉墙。那里挂着学员的合影，最小的孩子看起来不过四五岁，举着球拍的手好像还在发抖。

“这训练馆的地胶是蝴蝶最新款吧？”樊振东蹲下身按压地面，“和巴黎奥运会场馆用的一样。”他抬头看向苏然，“你说吴指导从哪儿弄来的？”

苏然似乎有点职业病，掏出手机快速拍了个照：“上次采访时听他说，基地和国际乒联有合作项目。”她压低声音，“不过这装修风格……怎么跟WTT新加坡大满贯的场馆这么像？”

樊振东刚要回答，一阵此起彼伏的“樊哥！”打破了宁静。十几个孩子从训练馆冲出来，最小的那个直接扑进他怀里，球拍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轻点轻点！”樊振东笑着把孩子举过头顶，“手机要掉啦！”

苏然趁机抓拍了几张照片，镜头里樊振东的运动服被扯得皱巴巴的，却笑得像个拿到糖果的孩子。她突然注意到，孩子们的球拍胶皮都磨损得厉害，边缘翘起的部分用胶带勉强固定着。

训练馆里，吴敬平已经摆好了发球机。樊振东刚站上球台，就有个扎马尾的小姑娘举手提问：“樊哥，你的腹肌真的能夹起乒乓球吗？”

满场哄笑中，苏然差点把录音笔摔在地上。樊振东瞬间红温了，摸着后脑勺傻笑：“那都是网友开玩笑的。这事儿张继科他们可能能，我是…”话虽然没说完，但是意思都懂了。

小姑娘眼睛亮亮的，“那我每天做三百个百个仰卧起坐，是不是也能变成世界冠军？”

“光练这个可不够。”樊振东示范了一个标准的正手突击，“还要学会用腰腹带动手臂，就像这样——”他突然把球打到苏然脚边，“苏记者，麻烦捡下球！”

苏然手忙脚乱地弯腰，马尾扫过球拍网。樊振东趁机对孩子们眨眨眼：“看见没？要是注意力不集中，就会像苏记者这样——”

“樊振东！”苏然把球狠狠砸回球台，“你故意的！”

孩子们笑得前仰后合，有个男孩模仿着樊振东的动作，结果球拍脱手飞出，正好砸在墙上的训练计划表上。吴敬平捡起球拍，突然问：“小胖，你觉得这球拍的重量怎么样？”

樊振东接过球拍掂量了一下：“比标准重量轻了5克。”他皱起眉，“孩子们用这种球拍训练，手感会受影响的。”

吴敬平叹了口气：“国际乒联新规定，必须用指定品牌的球拍。”他指了指墙上的计划表，“下个月的青少年公开赛，每个孩子都要自费购买新球拍。”

苏然在本子上快速记录，笔尖划破纸张：“吴指导，这些孩子家庭条件都不宽裕吧？”

“小林的爸爸在工地受伤，”吴敬平压低声音，“小芳的妈妈靠打零工供她训练。”他拍了拍樊振东的肩膀，“小胖，你当年要是没遇到伯乐，现在会在哪儿？”

樊振东沉默了。他怎么会忘呢？父亲为了送他去少年宫学球时也会犹豫，更何况现在学球，打球，往上走的成本高了不止一点。苏然悄悄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让他回过神来。 樊振东愣了愣，掏出手机，“我联系一下蝴蝶，给孩子们弄一批新球拍。”

苏然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有个孩子突然举手：“樊哥，那我们能在新球拍上签名吗？”

“当然可以！”樊振东笑着揉乱孩子的头发，开玩笑的说，“不过要先打赢我才行。”

午休时，苏然坐在观众席整理采访笔记。樊振东端着两盒盒饭走过来，额头还挂着汗珠：“基地食堂的糖醋排骨，你尝尝。”

苏然接过饭盒，突然笑出声来：“你嘴角沾着饭粒。”她伸手替他擦掉，指尖不小心蹭到他的嘴唇。

明明已经这么熟了，樊振东的耳朵还是瞬间红透，低头猛扒拉米饭。苏然看着他的样子，突然想起去年在巴黎奥运村，他也是这样狼吞虎咽地吃着食堂的咖喱饭，结果被陈梦拍下来做成表情包。

“吴指导刚才说，基地的训练体系是参照国际标准设计的。”苏然压低声音，“连发球机的参数都和WTT赛事一样。”

樊振东咽下嘴里的排骨：“我也注意到了。”他凑近苏然耳边，“你觉不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太……完美了？”

苏然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吴敬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胖，下午带孩子们练练接发球怎么样？”

两人猛地分开，苏然的笔记本“啪嗒”掉在地上。吴敬平开玩笑地摇摇头：“年轻人啊，稳着点。”他转身离开时，衣摆扫过苏然的钢笔，在笔记本上留下一道墨痕。

樊振东捡起钢笔，突然发现墨痕的形状有点眼熟。他盯着看了几秒，却没想起来。

下午的训练结束后，樊振东带着孩子们玩起了“关键分对决”。苏然举着手机录像，镜头里樊振东被孩子们围在中间，像个巨型玩偶。

“樊哥耍赖！”有个男孩抗议，“你发的球根本接不到！”

樊振东笑着把球抛向空中：“等你们练会了，就能称霸校园比赛。”他突然看向苏然，“苏记者，你也来试试？”

苏然慌忙摆手：“我就算了吧，上次在休斯顿——”

“休斯顿怎么了？”樊振东故意提高音量，“是不是有人把球打进了裁判席？”

孩子们笑得直不起腰，苏然抓起球拍追着樊振东满场跑。吴敬平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们，嘴角微微上扬。

夕阳的余晖洒在训练馆里，苏然突然注意到，训练馆墙壁上的挂表在阳光下闪了一下。那是块老式机械表，表冠上刻着一个小小的符号。现在是下午三点，而表的时间却是中午十二点。

“吴指导，这个表……”苏然指着照片说。

吴敬平笑了笑：“哦，表坏了，没来得及修呢。”

吴教练顿了顿，“有时候，时间会欺骗我们。”

樊振东和苏然对视一眼，没说什么，不远处，两个孩子正认真地比划着动作，小芳的马尾随着挥拍轻轻晃动。他突然觉得，这里的一切虽然完美得有些不真实，但至少此刻，孩子们的笑容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