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红梅开得正艳，雪压枝头却丝毫不减傲骨，沈娇娇跟在赵珩身后，踩着薄雪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她本想着借赏梅避开宫中纷扰，没承想刚转过雕花廊柱，就撞见皇后带着一众宫女太监迎面走来。
皇后一身明黄宫装，裙摆扫过积雪，目光落在沈娇娇身上时，带着几分审视的冷意：
“太子倒是好兴致，大冷天带着沈公主来赏梅。”
赵珩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沈娇娇护在身侧，
“母后今日也来赏梅？”
“不过是闲来无事逛逛，”
皇后的视线掠过沈娇娇，最终停在她未佩戴任何首饰的发间，
“昨日晚宴让你弹琴助兴，太子为你解围；今日太子又亲自陪你赏梅，看来沈姑娘在太子心中分量不轻啊。只是不知，沈公主是否还记得自己的身份，若没有太子护着，在这深宫里，怕是连立足之地都没有吧？”
这话像一根细针，狠狠扎进沈娇娇心里。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正想开口，皇后却又道：
“听说昨日太子送你的赤金步摇，你至今未戴？是觉得太子的心意不够贵重，还是觉得自己如今有太子撑腰，连这点体面都不屑给了？”
沈娇娇猛地抬头，才惊觉自己近日因赵珩的纵容，竟真的生出了几分“恃宠而骄”的底气——她刻意避开赵珩的触碰，拒绝他替自己插步摇，甚至在他提及婚期时冷漠回避，全然忘了自己能在深宫安稳度日，全靠他的庇护。
若没了太子这层依仗，皇后要对付她，简直易如反掌。
“儿臣不敢。”
沈娇娇屈膝行礼，声音比往日多了几分恭谨，
“步摇太过贵重，儿臣怕日常打理不慎损坏，故而妥善收好，并非轻视太子心意。昨日未能为皇后娘娘弹琴，也是阿瑶确无此技艺，并非有意推辞。”
皇后冷笑一声：
“既是无技艺，便该安分守己，而非整日缠着太子，耽误他处理朝政。今日便罚你，去御花园偏殿抄写《女诫》十遍，好好学学何为尊卑礼仪，何时想通了，何时再出来。”
赵珩立刻道：
“母后，阿瑶她……”
“太子不必多言，”
皇后打断他，
“这是哀家给沈公主的教训，也是让她明白，在宫里生存，守本分、知进退，才是长久之道。”
看着皇后转身离去的背影，沈娇娇握紧了袖中的暖手炉，指尖的暖意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
她跟着宫女走向偏殿时，回头望了一眼赵珩，见他眼底满是担忧，心里更是一阵愧疚——她一直把他当作复仇的跳板，却忘了他也是真心待她，而自己能在这深宫活下去，根本离不开他的庇护。
偏殿里寒气未散，案上摆着笔墨和《女诫》抄本。
沈娇娇提笔蘸墨，看着“卑弱”“敬慎”等字句，鼻尖忽然发酸。
她想起青牛村的血海深仇，也想起在原来世界的随心所欲……
她一直沉浸在复仇的执念里，竟忘了自己早已不是能肆意任性的少女，如今的她，必须依仗太子，才能有机会查清真相、为族人报仇。
抄到“夫者，天也”一句时，沈娇娇的笔顿了顿。
她忽然明白，自己之前的冷漠与回避，不仅是对赵珩心意的辜负，更是对自己处境的愚蠢轻视。
若想在深宫立足，她不能再与赵珩保持距离，反而该学会回应，借他的力量保护自己，为复仇铺路。
不知抄了多久，殿门被轻轻推开，赵珩捧着一件狐裘进来，见她指尖冻得发红，快步上前将狐裘披在她肩上。
“怎么不叫人取个暖炉？”
沈娇娇抬头，眼底没了往日的疏离，多了几分柔和，
“谢太子哥哥。方才皇后娘娘的话，臣女想明白了——阿瑶不该恃宠而骄，往后，阿瑶会守本分，不再让太子哥哥为难。”
赵珩愣了一下，随即眼底泛起惊喜，
“你能明白就好。其实我从不在意你是否懂礼仪、会技艺，我只希望你能在宫里过得安心。”
沈娇娇看着他真诚的眼神，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她拿起案上抄好的两页《女诫》，轻声道：
“阿瑶会好好抄完，也会记得今日的教训。往后若太子哥哥有需要，阿瑶定尽己所能，不再让你独自承担。”
窗外的红梅依旧盛放，沈娇娇握着温热的笔杆，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在这深宫棋局里，赵珩不是她的“跳板”，而是她必须牢牢抓住的“依靠”。
夜色漫过宫墙时，沈娇娇刚抄完第五遍《女诫》，指尖还残留着墨汁的凉意。
殿外忽然传来侍女轻叩门的声音，带着几分谨慎，
“小公主，二皇子殿下派人来说，有要事求见，就在殿外回廊候着。”
沈娇娇心头一跳，搁下笔快步走到窗边，撩开半幅窗纱望去——廊下挂着的宫灯映出赵瑜的身影，他穿着一身墨色常服，肩上落了层细碎的雪，显然已等了片刻。
她忙吩咐侍女：
“快请殿下进来，再取盆炭火来。”
赵瑜推门而入时，带进一股寒气，他目光先落在沈娇娇泛红的指尖上，眉头微蹙，
“抄了一下午？皇后没为难你吧？”
“没什么，是我自己先前不懂事。”
沈娇娇递过一杯热茶，看着他掸落肩上的雪，声音放轻，
“倒是瑜哥哥，这么晚来，不怕引人注意？”
赵瑜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杯壁的暖意，眼底柔了几分，
“听闻你被罚抄《女诫》，放心不下。况且……”
他抬眸望她，月色透过窗棂落在他眼底，藏着化不开的缱绻，
“今日没能在御花园护着你，总该来看看你是否安好。”
沈娇娇想起午后皇后的刁难，鼻尖微酸，
“我没事，只是今日才明白，在这宫里，没了依仗寸步难行。以前我总想着复仇，却忘了你们都在为我费心。”
“傻姑娘。”
赵瑜伸手，轻轻拂去她发间沾着的墨点，动作温柔得怕碰碎什么，
“你想查青牛村的事，我帮你；你要在宫里立足，我也护你。只是……”
他话锋微顿，语气添了几分凝重，
“我母妃近日与皇后闹了分歧，皇后怕是会借着这事迁怒于我，往后我若不能常来见你，你千万要保重自己，别再让我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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