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

林徐然在工位上坐了整整一小时，指尖在键盘上悬着，一个字也没敲进去。林逸轩那句“我都在窗户后面看着呢”像根刺，扎得他后颈发烫。

午休铃响时，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办公室。天台的风很大，吹得白衬衫紧贴后背，他扶着栏杆往下看，恰好看见林逸轩走出写字楼，正仰头往天台的方向瞥。

四目相对的瞬间，林徐然猛地后退一步，心脏像被攥住了。林逸轩却像没事人一样，冲他举了举手里的三明治，嘴角勾起个若有若无的笑，转身走进了隔壁的便利店。

“疯子。”林徐然低声骂了句，指尖却不受控制地摸向袖口——那里的审判符文还在发烫，是刚才情绪波动时触发的防御机制。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目标，不躲不闪，甚至反过来把他的底细看得一清二楚。

下午回到办公室，林徐然发现自己的电脑屏幕亮着。桌面上多了个新建文件夹，命名是“给审判官的小礼物”。他点开，里面是段监控录像——正是他昨晚趴在阳台栏杆上记录数据的背影，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而镜头右上角，隐约能看见林逸轩房间的窗户里，有支烟在黑暗中明灭。

鼠标箭头悬在删除键上，林徐然却迟迟没按下去。他忽然想起深渊肃清任务结束那天，自己也是这样被上司堵在审判庭门口，对方拍着他的肩说：“双生这小子不好对付，也就你能镇住他。”当时他只当是客套话，现在才明白，那或许是提醒。

下班时，林逸轩的车堵在写字楼门口，车窗降下，露出那双蓝得晃眼的眼睛：“林助理，顺路吗？送你一程。”

林徐然想拒绝，脚步却像被牵引着走到副驾。车门关上的瞬间，他闻到了熟悉的雪松味，混杂着淡淡的烟草气——和录像里那支烟的味道一样。

“审判庭给你的任务清单，第几条写着要和目标近距离接触？”林逸轩转动方向盘，车平稳地汇入车流，“还是说，你自己想靠近？”

林徐然侧头看他，傍晚的光落在他侧脸，把暗紫色的眼底纹路藏得很好，只剩纯粹的蓝。“我只是在执行任务。”

“哦？”林逸轩轻笑，突然打了把方向盘，车子拐进条僻静的小巷。他熄了火，转身过来，指尖轻轻敲在林徐然的膝盖上，“那你告诉我，昨晚我处理的那几个地狱杂碎，是冲着谁来的？”

林徐然一怔。他只记录了林逸轩的恶魔形态，没深究那些黑影的来历。

“他们要抢的，是这个。”林逸轩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小的金属盒，打开后，里面躺着半块发着微光的碎片，“天堂坠落的圣物残片，藏在我这儿快十年了。”他抬眼看向林徐然，眼底暗紫色翻涌，“审判官大人，你说，这算不算‘扰乱能量平衡’？”

巷子深处传来野猫的叫声，林徐然看着那块圣物残片，突然明白上司为什么非派他来不可。当年负责圣物看守的，正是他的导师——那位在坠落事件中失踪的审判长。

“你早就知道我是谁。”林徐然的声音有些干涩。

“从你亮出‘林徐然’这个名字开始。”林逸轩把金属盒收起来，指腹蹭过林徐然的手背，带着凉意，“你导师常说，他有个最较真的学生，连走路都要踩着直线。”

林徐然猛地攥住他的手腕，审判符文在掌心亮起白光：“你见过他？”

“见过。”林逸轩没挣扎，反而往前凑了凑，鼻尖几乎碰到他的额头，“就在圣物坠落那天。他托我保管这块碎片，说总有一天，会有个认死理的审判官来找它。”他笑了笑，眼底的暗紫色渐渐褪去，“只是没想到，你来得这么慢，还学会了跟踪。”

晚风吹进车窗，带着初夏的热气。林徐然看着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的蓝像被揉碎的星空，藏着他找了十年的答案。他慢慢松开手，掌心的符文光芒褪去：“休假单……我可能要撕了。”

林逸轩挑眉：“这么说，审判官大人要延长‘盯梢’时间？”

“不是盯梢。”林徐然看着他，一字一顿，“是查案。”

巷子口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林徐然忽然觉得，这场被上司强行塞过来的任务，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某人早就写好的剧本。而他这个“跟踪者”，不过是按部就班地，走进了对方等了十年的圈套里。